“回大人,尸首就在外面。”
高鉴一把推开身前的林肆,抬脚便走了出去。
院子里放着一具女尸,尸体的旁边站着两名身穿劲装的侍卫。高鉴径直来到尸首旁边,看着面前被划烂脸的女尸,悲痛地落下泪来,“真儿,我的真儿,你怎会变成这副模样,都是父亲不好,都是父亲不好啊……”
“那日真儿出王府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难道真的是真儿?”
林肆脸上也是悲痛万分,他蹲下身紧紧握住女尸的手,哽咽道:“真儿,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怪我!都怪我!若我那日陪你回家,你就不会出事,够怪我啊!”
两人跪在女尸面前,哭得稀里哗啦,外人看着心里发酸,只有他们心里明白,这女尸根本不是高真儿,这眼泪也只是流给对方看的,两个心思各异的人拼的不过是演技罢了。
哭了好半晌,两人才平静下来。
曲义连忙上前,道:“王爷,布政使大人,属下除那块帕子外,还在女尸的手中找到了这个。”
林肆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看向曲义拿出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红色的布,似是从衣物上撕扯下来的。”
林肆伸手接了过来,道:“红色的布,衣服上撕下来的?”
曲义点点头,道:“王爷,这布上的花纹属下似曾相识,似在锦衣卫的常服上看到过。”
“你可确定?”林肆面色变得十分严肃。
“属下见过,但并不确定,若是想确认的话,只能找到一件锦衣卫的常服比对一下。”
林肆转头看向高鉴,脸色阴沉地说道:“高大人,果然不出本王所料,这兰州城中混入了锦衣卫,是他们抓走了真儿,并杀死了她,用以挑拨我们的关系,这帮人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锦衣卫!”高鉴愤恨地看着林肆。
林肆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尽是悲愤之色,道:“高大人,对不住,若不是因为我,真儿也不会死,我欠你一条命啊!”
高鉴踉跄地站了起来,道:“来人。”
衙门的差役见状连忙上前,道:“大人,属下在。”
“把真儿的尸首抬回府去。”
“是,大人。”差役连忙上前,将女尸抬了起来。
“等等。”高鉴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了女尸身上,随后说道:“真儿,父亲带你回家。”
林肆眼看着高鉴脱下常服的外袍,盖在女尸身上,心中不禁松了口气,这说明高鉴信了他的话,已对朝廷死了心。
“高大人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千万保重。”
高鉴没理会他,转身看向抬着尸体的差役,挥了挥手。
林肆也不在意,看着高鉴走出布政使衙门,随后说道:“走吧,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他可不能离开,献殷勤、拉仇恨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可当他来到布政使府时,再次吃了个闭门羹。
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林肆微微皱眉,沉思良久,转身离开。
布政使府内,李秋娥看着面前的女尸,道:“看身形确实有几分像真儿,还有这穿衣打扮也有七八分的相似,再加上咱们真儿身上没胎记,若不知早知真相,说不准还真就信了。”
高鉴冷哼一声,道:“为了骗我,他真是费尽心思。”
李秋娥庆幸道:“还好真儿平安回来,否则咱们还不得被他耍的团团转。”
高鉴冷笑着说道:“光凭一块不知哪来的红布,就说是锦衣卫常服上撕下来的,真是可笑!试问若真是锦衣卫,一个弱女子怎可能近得了他的身,还从他身上扯下一块布料而不被发现,真真是错漏百出,把我当傻子了。”
“老爷,那您接下来该怎么办?”
“既然他爱演,那咱们就陪他演下去,吩咐下去,准备白事。”
“好,听老爷的。”
下午时分,布政使府便挂上的白布、白灯笼,府中的下人也换上了白色的孝衣,全府上下笼罩在悲伤之下。
那女尸在灵堂停灵七日,随后便被连人带棺材,运回高鉴的老家西宁,这来回一折腾,就是一个月过去。
停在陕西的巡抚郭江等人,立即动身前往甘肃。
在他们动身之际,林肆也收到了消息,即刻去找刚从西宁回来的高鉴商议对策。
“一月不见,高大人消瘦了许多。”在说正事之前,总要说几句场面话,拉进彼此之间的距离。
高鉴叹了口气,道:“真儿一走,仿佛带走了下官的精气神,现在做什么,都觉得提不起精神。”
林肆眉头微皱,道:“高大人此言差矣,真儿是枉死,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必须为她报仇才是。”
“报仇?”高鉴微微怔了怔,随即说道:“我们没有证据,要如何报仇?”
“无需证据,只要高大人一句话,本王现在就起兵,为高大人为真儿讨回一个公道。”林肆说的信誓旦旦。
“王爷,下官现在已没了子嗣,身后事都没了指望……”
林肆打断高鉴的话,道:“本王曾答应过大人,本王的第一个孩子过继给大人,让他为大人养老送终,本王决不食言。”
“王爷的子嗣那是天潢贵胄,又怎能过继给下官,王爷莫要拿下官开心。”
“本王一言九鼎,绝无虚言!”林肆神色郑重,“若大人不信,本王可与你立下字据。”
高鉴一怔,心中想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这个肖王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见高鉴不说话,林肆接着说道:“不瞒高大人,王妃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若大人愿意,待王妃生下孩子,便过继给大人。”
高鉴沉吟了一会儿,道:“下官实在不敢高攀,若王爷不弃,便将那个孩子过继到真儿名下吧。待王爷事成以后,还请遵守诺言,封真儿为皇后,封真儿的孩子为太子。”
无论林肆将来如何,他的儿子都是天潢贵胄,若被林扈知道,他竟敢把皇孙当儿子,那还不活剐了他。
林肆眼睛一亮,道:“好,就按大人说的做,待孩子出生,本王便做主将他过继到真儿名下,这样真儿也就有了骨肉,她的牌位也有人供奉,还是大人想的周到。”
高鉴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林肆见状回归正题,道:“刚刚接到消息,郭江已带人从陕西出发,正往甘肃而来,我们该想办法应对。”
高鉴反问道:“王爷打算如何?”
“郭江是父皇一手提拔,收买的可能性很低,况且父皇已有警觉,本王以为起事的时机到了。”
“起事?”高鉴心中盘算着时间,道:“可是太后那边有了消息?”
“太后刚刚送来消息,鲁王、信王、肃王将带兵配合我们起事,再加上甘南各部落的兵力,能达到三十万之多。眼下最紧要的事便是牛力的态度。”
高鉴心中暗惊,没想到竟还有鲁王等人参与其中。
“王爷放心,牛力那边有我,下官定说服他为王爷效力。”
“形势紧急,大人还需尽快行事,以免节外生枝。”
“三日,王爷给下官三日,下官定说服牛力。”
“好,有大人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
“那郭江等人,王爷打算如何处理?”
“梁大钧在地下很是孤单,不妨送他们下去做个伴。此事交给本王处理,大人专心应付牛大人便可。”
“下官遵命。”
西城大宅内,杨潇脚步匆匆地从院外走了进来,径直来到书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进。”
杨潇推门走了进去,行礼道:“主子,刚刚收到京都的消息。”
杨潇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递给林西。
林西接过密信仔细看过,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笑着说道:“出来三月有余,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刻。”
“主子的意思是……”
“这是父皇的手谕,让我们率兵勤王。去叫焦战过来吧,我们商议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杨潇应声,转身去叫焦战,刚打开房门,就看到焦战正站在门口,下意识地说道:“你在偷听?”
“偷听什么?我刚过来,你就开了门。”
“这么巧?”杨潇眉头微皱,显然是不信。
“信不信由你。”焦战淡淡地看着他。
“好了,让他进来吧。”林西无奈地笑了笑,这两人之前还心心相惜,也不知是从何时起,气氛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杨潇没再多说,侧身让他进来。
焦战迈过门槛走到近前,行礼道:“见过主子。”
林西挥挥手,将手里的密信递给他,道:“父皇的手谕。”
焦战连忙双手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道:“主子想如何做,直接吩咐便可。”
“虽然肖王谋反证据确凿,但外界并不清楚,所以在肖王起事之前,我们还需隐藏。从陕西调兵,夤夜行军,白日休息,化作平民进入甘肃,在天水集结。郭江等人按原计划进甘,由锦衣卫暗中保护,确保他们的安全。”
林西沉吟了一会儿,道:“零一在哪儿?”
焦战答道:“在别院。”
“肖王若要起事,甘南诸部落的军士将会是主力,并非因其数量,而是其悍不畏死的素质,而维系肖王和诸部落患者的人,是胡宪宗。这几日,他必定会有所行动,务必在他出城后,将其及保护他的暗卫击杀,由杨潇替代,切记不能留活口。”
焦战出声问道:“主子的意思是让零一参与此次击杀?”
“他想将功折罪,就要拿出诚意。他是暗卫中的一员,对那些人最为了解,有他参与,能事半功倍。”
杨潇担忧道:“主子,此次行动事关重大,若他事到临头突然反戈,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此去也是对他的试探,待出发前,去跟三娘要点药,让他服下,若他是真心投诚,那便给他解药,若心怀鬼胎,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杨潇点点头,道:“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