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傻子。
有事的话,提前说一声,取消这一场相约就好,用得着专门找人来替?
而她甚至到这会儿,都还没有收到对方一句说抱歉的信息。
许深不是这样的人。
但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懂,点了冰镇脆皮咕噜球和荔枝贵妃虾球,再将ipad转到商时舟那边:“我也没来过,剩下的你看着随便点。”
一副依然要请客的意思。
这风驰电掣的一路上,他都在摩挲红包上的凹凸俗气花纹,这会儿印子还在他指腹。
商时舟还是有种很新奇的感觉。
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他妈为他付钱之外,没有女人给他花过钱。
后来他外婆养他的时候,他多少已经懂事,有了自己的一张卡。外婆有高加索血统,却是在德国长大,性格古板,一丝不苟,就是最典型的那种德意志民族的性格,对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严格执行aa制。
连这些年他小姨在身边照顾她起居的时候,都开了工资。
……准确来说,也不能说没有。单方面送礼当然是有的,但他不收,这礼就和他没半毛钱关系。
他接过来,随便翻翻,加了几个菜:“怎么,你还想请客?”
这个“还”就很意有所指。
舒桥立马反应过来,他应当是看到了自己压在下面的红包,抿嘴笑了起来:“是啊,便宜你了。”
她今天穿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下来,柔顺地垂落在肩头,身上没有任何首饰,没化妆,光照下,有一层天然的莹白。这样静静坐着的时候,她周身都是乖巧的学生气,可那张脸太过明艳生动,将她灵魂里真正的部分悄悄露出来了一点。
商时舟突然就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其实早就看见她了,看她的裙摆被风吹起,她倦怠地抬手,向马路的另一边扔去一个可乐罐。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为什么刹车踩晚了。
这种餐厅上菜都快,服务员放了个沙漏在桌子上,说里面的沙子漏完之前如果还没上菜的话,就免单。
然后商时舟就看到舒桥探头探脑地把手挪到了沙漏面前,左右晃晃,往下抖抖。
发现沙漏的流速没有任何变化后,她有点泄气地松开手:“没意思,还不如有些餐厅里,跳起来能够着两米八的线就免单呢。”
“你能够着?”
舒桥摇头,说得理所应当:“当然不能。但我喜欢看别人跳。”
又说:“你想想,如果这餐厅里的人点完菜以后就开始坐在这儿摇沙漏,比谁摇得快,岂不是比干坐着等要有趣?”
说完又笑,显然是联想到了那个画面。
商时舟也顺着她笑。
因为他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右脸有一个酒窝。
还发现这姑娘紧张的时候,话就会不自知地比平时更多一点。
菜上来之前,舒桥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一走,对面空空荡荡,显然出来就只拿了个手机,连个包都没带,随意得很。
意识到这一点,商时舟心头的那点儿郁气也散了。
也没想到她半天没回来,整个餐厅连同整条街的华灯都骤而一暗。
天地失色,原本稀疏的喧嚣声变大,几桌客人都躁动不安,询问出了什么事。
餐厅经理连声安抚大家,说正在核实情况。
黑暗之中,突然有女生尖叫了一声,然后是一片杯盏碗筷落地的碎裂声,引得更多惊呼。
舒桥刚刚抹黑走出洗手间的门,闻声很是吓了一跳,觉得碎裂声有点近,于是往回退了退,同时去摸手机,想要打开手电筒照亮,以免踩在碎渣上。
点亮闪光灯的同时,她看到面前模糊的路上,有人踩着一地狼藉的碎屑大步向她走来。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被熟悉的气息包裹。
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怀抱。
商时舟一手撑着墙,将她护在身侧,借着寥寥的夜色看她,他来得这样急,真正见到她,却又什么都不说,只摸了摸她的顶发:“没受伤吧?”
舒桥摇头,突然庆幸夜色掩盖她因为他的靠近而烧红的耳廓:“你过来干什么?”
“看看你。”
仿佛预感到了什么,舒桥的心跳得很快:“这么黑,你能看见什么?”
商时舟似乎是笑了一声:“看你还想不想给我介绍一个。”
然后,他低下头,吞吐出的气息几乎能触碰到她的肌肤。
“比如你自己。”
他离她很近,近到说出的话都像是耳边的呢喃。
有轻微的电流声,歌声比灯光先响起,餐厅的经理说是已经开了备用电,请大家安心用餐。
她抬头,看清他灰蓝色的眸子。
歌单循环,又到了最初的那首歌。
「谁会在她耳边说她从未听过的
陌生语言」
歌词里的问题,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