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有找到任何论据,戚决破天荒地孩童学舌般说出这个未经思考的回答,“不是这样……”
可是马上就被戚小河打断了。他冷冷瞪着戚决,音调拔高到有些刻意的刺耳,“不是这样?那堂堂戚大总裁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对冒牌货的态度?从前……从前戚总你这样爱干净,可不会追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别说来找的是你根本瞧不上眼的假弟弟。”
戚小河从来不说这样尖利的话,可是今天例外。这话让他近乎自戕般剖开自己,也如一把尖刀般深深扎进戚决的心脏,那心脏猛地一缩,戚决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灰败。
窗户外一片漆黑,昏黄的灯光仿佛都变成了冷色调。戚决站在那里,仿佛耗去了他二十多年来所有天之骄子的自信和从容,像一具冰塑的人偶一般出现了皲裂。
他的目光里是戚小河被泪水挤满的眼睛,戚决想要伸手擦干那些眼泪,但它们好像源源不绝。他在谈判桌上的那些技巧都灰飞烟灭,在此刻,戚决竟然说不出一点能驳倒对方的论据,他在这场争吵中一败涂地。
或许其中有一个戚决自己都不敢去想的原因或许,他真的是因为那个夜晚,而想要占据戚小河。
那甚至都谈不上喜欢,只能说是一些阴暗的、卑劣的念头。
戚决的嘴唇发颤,他只能喃喃重复着,“我……我没这么想……”可这声音听起来虚弱不堪,连风声都压不过。
戚决的心中近乎生出一点从未有过的绝望,他想说他从来没有瞧不上戚小河,只是从前冷淡,是对所有人都冷淡,而现在……现在……
戚决僵硬地发现,他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戚小河的眼泪源源不断往下涌,他突然在房间里到处走,使劲地抽拉着抽屉、柜子门,发出巨大的轰隆响声。这个小客厅只有戚小河在用,他很快就从抽屉里翻找出来了一些纸一样的东西,拿着他们往戚决怀里一塞。
戚决低头一看,那是一堆零零碎碎的纸币,有一百的、也有一块五毛的……
戚小河到处翻着抽屉,把他能找到的所有钱都塞到戚决怀里,乱糟糟一大堆,可是还是没有多少。戚小河的泪水止不住了,他推开戚决,从衣架子上取下他的挎包。
这个挎包他从燕市背到鸽子嵌村,里面是他所有的财产。
戚小河从挎包里掏出几张银行卡,各个银行的……有从前戚家给他打生活费的卡,也有他到鸽子嵌村后新办的储蓄卡……戚小河的视线已经被泪水蒙住了,他根本分不清哪张是哪张,只能一股脑地把它们塞进戚决手中。
穿着笔挺衬衫的戚决,手上堆着一堆零零散散的纸币和卡,看起来无比狼狈。而戚决的心也和他的外表一般,仓皇失措。
戚小河把挎包里的所有东西都翻出来,再找不到一分钱和一张卡了,空包像一个露着肚子的**一样瘫在地上,戚小河指着门口,嘶声道,“你走!”
戚决站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整个人如同置身冰窖。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极度的愤怒和失望后,戚小河逐渐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是一种让人觉得不详的平静。
没有流泪的眼睛比流泪的眼睛更可怕,平静比愤怒更让人胆寒。
戚小河不再嘶声大喊,他伸出手,用那种平静客气到极致的声音请他“出去”。
“你走。”戚小河平静地说道。
戚决寒意遍生。
“你走。”戚小河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调没有一丝起伏,推在戚决胸膛上的手却很用力,是干了农活的力气。戚决竟然被推得一踉跄,后背撞在了门上。
戚小河拽开了房门,比他高半个头强壮许多的戚决却被他推得跌跌撞撞,一把跌出了门外。
楼梯间的人影不停晃动,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气氛太紧张,小樊近乎悄无声息地走过来。
“怎……怎么了?”小樊两头看看,轻声询问,却是隐隐挡在戚小河身前。
戚决透过身前人的身影看向那张脸,戚小河却避开视线,只有冷淡的声音越过肩膀传过来,“你走,我会搬走的。”
他站在屋内的暖光之下,戚决站在走廊森冷的黑暗之中,只有屋子里透出的一点光打亮了那惶然的轮廓。
两人之间仿佛拉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帘幕。
戚决从头到尾都僵住,他的身影颤了颤,手里的零钱和卡便掉下来许多。
小樊以为他要走,虽然不明白但有眼力见地低下身帮忙捡卡,“您的卡和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