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风看不得这个。
菜很快上来了,毛血旺上浇的热油滋滋地冒着热气,李程风先夹了一筷子,然后说:“这菜挺辣,要不要给你拿瓶啤酒?”
阮则听完之后摇头笑笑,他用筷子拨开面上的花椒,语气很平静地说:“尤伽映一定吃不了这个。”
李程风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他缓慢抬起眼,刚好对上阮则的目光。
“他吃中辣的小锅米线都会一直流汗。”阮则说。
说完这句话,阮则就开始很认真地吃饭,看着黯淡光线下阮则的脸,李程风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从尤伽映离开以来,他第一次从阮则口中听见他说尤伽映的名字。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一件很普通的事,事件里的主人公正在沙发上睡觉,醒来以后就要催他回家。
李程风扬了扬手,问服务员要了半件啤酒。蓝色酒架端上来,李程风用牙开了瓶酒,给自己满上之后仰头一饮而尽。酒精把那股胃酸压下去,李程风摇头晃脑地笑,接上阮则的话:“那可不,尤伽映就那样人,吃不了辣还每次都要参与。”
“是啊。”阮则说。
在吃饭的过程中,小店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低一两届的人都认识李程风,好几个男生都端着酒上来打招呼,李程风嘻嘻哈哈地全部接下来。最后一个人过来的时候,脚落地的地方刚好有一小片水渍,他上半身没稳住,胯骨撞上他们的桌子。
男生大声喊痛,李程风端着酒杯笑他,原本想要叫阮则也来看笑话,但视线移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阮则正直勾勾地盯着倒在桌上的那一小束波斯菊发愣。在听起来有些做作的哭天喊地声里,李程风看着阮则把花拿起来,用手掌去抹包装纸上沾到的一小片红油。
男生还在叫嚷,在嘈杂声里,李程风突然开口:“你有看国际新闻吗?”
阮则还在擦那一束花,直到上面的油渍全部消失,他才抬起头,很黑的瞳孔里毫无感情。
“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李程风拎着空酒瓶,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咧着嘴笑着说:“发酒疯胡说八道呢。”
那半件啤酒被李程风全部干完,要走的时候,才发现阮则已经买过单了。
“以前总听尤伽映说你小气。”李程风靠着门,大着舌头说:“看来现在你成为完美男人了,唯一的缺点居然也他妈改掉了。”
阮则站在门口,听见这话也只是小幅度地扬了扬唇角,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不完美。”
那是李程风最后一次见阮则,晚上,他穿黑色风衣,拿着花来又带着花走。
尤伽映临走的时候跟他说过,要他多看看阮则,李程风没忘,所以不该说的他一个字都没提。如果阮则足够幸运的话,可能能够逃脱,然后继续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