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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诀先前对云谣纵容,云谣知晓相对于她来的那个时间而言,晏国封建、不自由得多,可唐诀却给了她基于这些封建和不自由不平等之中,最大的宽容和放纵。

与皇帝同桌吃饭的人,就她一个,能与皇帝你呀我的称呼的人,也就她一个,她可以在唐诀面前表露真心,她可以毫无伪装与掩饰,她甚至不需要对他人设防,总归所有的危险在朝她袭来时,唐诀会帮忙挡去大半。

可率性,率真,不适合皇城生存。

他人有面具,唐诀亦有,唯独云谣这个占着他人身体披着‘真面具’的人,少了那层‘假面具’。

那些是人面,是他人想看的样子,但在那些人面之后,则是唐诀画出来的样子。

云谣望着这一墙的鬼面,她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唐诀画中的意义。

唐诀道:“朕儿时有个玩伴,温和有耐心,那时朕并不聪慧,太师教的,总得学好几遍才行,皇兄们总会以诗词对年幼的朕提问,朕回答不出,都是那个玩伴背后告知,才让朕不丢了面子。”

唐诀的目光朝宫墙前方望去,似乎是要望到那最开始,他眼神迷离,不知究竟落到了哪一张脸上。

“朕喜欢他,亲近他,甚至与母妃提起他,更希望母妃能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帮他家在朝中提官,这样他便会感激朕,与朕更为要好。”唐诀微微抬眉,嘴角挂着浅笑:“可后来朕听见他在三皇兄跟前说朕的坏话,说朕愚笨不堪难成大器,说他不过是忌惮朕的皇子身份才对朕和颜悦色,他对三皇兄谄媚的样子,当真叫朕恶心。”

“所以,温和是他的脸,谄媚才是他的心。”唐诀伸手一指,指向前方:“那里便有一张谄媚的脸。”

云谣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她怔怔地盯着远方的宫墙,这一面墙上数不清多少张鬼面,若每一张鬼面都有一个由来,那唐诀这么多年来究竟看穿了多少人,又究竟在心里压下了多少阴暗与怨气?

能识破身边的小人固然是好事,但若识破了身边的所有人,那他活得该有多孤独,多恐惧?

“瑶儿,作画之前要想好,自己画的是什么。”唐诀收回视线,手中的笔在他原先画出的那张空白的脸上开始落下五官,一双漂亮的眼睛勾魂摄魄,高挺的鼻梁与小巧的嘴唇皆貌美,乍一眼看过去,那是一个引人无限遐想的美娇娘,但唐诀并未停手。

他在那张原本漂亮的脸上加了几笔,柔情蜜意的眉眼,成了贪婪自私,单单是这双眼改了,那整张脸便彻底变了,几滴墨点滴落在那张脸上,她的口中渐渐生出了獠牙,好似一张嘴便能将人的血吸得一滴不剩。

这人,云谣似乎看出了她是谁。

“素丹?”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