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堇生下来的那天更是犹如世界末日。

即使再不愿回忆,薄旻仍旧无法忘记那天被血染红的床单和白纸黑字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的病危通知书。

好在安堇还是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出生了,然而代价,却是一个无法再完整的安戎。

少年修长瘦削的手背上一道道青筋因为用力而鼓胀着,他淡茶色的双眼眸色也变得更深。

像是被一记重拳砸在心口,薄凛有一瞬间没办法呼吸,站在高处从未被任何人事物所威胁的顶级alha,此时却切切实实感受到来自于自己亲生儿子的震慑。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将自己摆在了最卑微的位置。

一阵淡定从容的脚步声打断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父子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去。

顺着旋转楼梯走下来的青年消融了薄旻眼里的恨意,也凝固了薄凛的视线和身体。

安戎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卫衣套装,光着脚趿着灰色的手工包头拖鞋,一头半长的头发随意地抓到后面用一根文件皮筋绳扎着,褪去了婴儿肥的五官更加立体精致。

薄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直到胸口因为缺氧而发痛时,青年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神经质似的不时抖动一下,他甚至连起身都忘记了。过去的日子里模拟过无数次的重逢的场景,他应该有的表情、行为,甚至是话语,没有一样能做出来。

他就这么呆滞地看着从优秀的少年长成了优秀的青年的他的初恋,他阔别已久的唯一的爱人,缓缓地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视线相交的那一刻,灵魂几乎都要冲破天灵盖飞出去,一股电流从头顶到脚趾,一秒钟内来回窜了无数遍,以至于他整个身体都麻痹了。

什么“天之契”。

这是比“天之契”,汹涌澎湃数万数亿倍的感受。

安戎看着薄凛,他没有笑,也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他的眼神那么平静,平静到似乎正在看着的只是一个和自己毫无干系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