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尾钩 larivegauche 3097 字 2023-02-06

郎峰摇摇头,然后会意了,又点点头。

周其琛伸出摸了摸他的耳朵,他知道郎峰很喜欢被舔耳朵和咬耳朵,这是他的敏感地带,也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

郎峰低下头,半晌都没说话,身体却是又靠近他一点。

那天晚上,周其琛的情绪还是有点低落。郎峰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就问他怎么了。

周其琛斟酌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开口说:“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就是有些事情,我看破了,他没看破。他当初,大概也是这么看我的吧。”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这次见面。对于曾经几年求之不得的对象,希望重逢时候自己过得比对方更好,这是世俗的念想。周其琛也知道他自己没那么大度,他也是有想过的。可真到了这一步,他所预见的都成真了,预想中的快感竟然没有来。也许,在他心里,白子聿永远应该是二十四岁意气风发地从歼-15里面抬腿出来敬军礼的样子。世俗的压力和颓败不属于他曾经追逐过八年的那个白子聿。他没被任何风浪打倒,却是败给了柴米油盐的生活。

郎峰轻轻说:“你们没缘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也还好,你们没有缘分。”

周其琛摇了摇头,说:“不仅仅是这个。他给我的东西,是我原来战机尾钩前端的阻拦头,就是那个挂钩。那是我曾经做梦都想要的东西,哪怕一片废铁我也想要,烧成灰烬我也想要。可是现在又突然觉得没意义了。

“你可能不知道。每一次着舰,LSO要目视确认战机尾钩成功挂索。如果看到不成功的话需要让飞行员及时复飞,否则死路一条。单是我们师,就牺牲过两位飞行员。

“他是LSO,我是飞行员。我曾经把命都交给他手上,可他却连一句真相都不肯给我。喜欢不喜欢的,性向摆在那儿,我觉得我已经看开了。可我看不开的,是这个。”

镜花水月总要碎,八年以来,抛开喜欢不提,他也自认待白子聿不薄。如今这镜子碎了,一时痛快是痛快,却留下他心里空落落的一块。

郎峰之前一直只是规规矩矩躺在他身边的,这会儿却翻了个身过来抱住他,吻着他头顶,安慰他说:“都过去了。现在……是你走出来了。”

周其琛任他抱着,只是说:“我希望如此,但是真正完全摆脱他还有过去那些事情……可能是要些时间吧。”

“你的过去是你的,”郎峰说,“可是你的未来,是你的也是我的,是我们共同的。我不会骗你,改变过去这种事情做不到。我曾经为此祷告过,……我可以说出来,说出来也不会不真诚,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曾经祈祷你过去的痛苦少一点,我希望你未来都快乐。可是我也知道,过去发生了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八年……是很久。可我们会在一起八年。八年之后,还有很多个八年。”

周其琛听完这话久久失语,房间里面再度安静下来。郎峰仍然是紧紧抱着他,他是在他的拥抱里面抢得片刻安宁和私密,可以任情绪泛滥。

郎峰是挺好的,好得不能再好了,就是让他添了一个性爱之后多愁善感的毛病。他想,也许这并不是因为性,而是因为爱吧。

第40章

年关刚过,周其琛就接到领导电话让他去公司一趟。那天是个周六,难得郎峰在北京,他陪着他一觉睡到天亮。外面天气很冷,所以被子里面多了一个人,就多了一份体温,热热乎乎的,好像在三九寒冬里面揣了一个永恒的夏天。

郎峰其实早就醒了,两个人在被子里面说些没头没尾的迷糊话,然后就被周其琛的工作电话打断了。

“去公司啊?”他问。

周其琛拿了杯矿泉水,先递给郎峰,然后自己才喝了两口:“嗯,不知道什么事,我去一趟就回。”

没等郎峰回答,他先说:“不飞,不代班,要是代班的话我不会答应。估计就是有什么紧急安全会吧。”

郎峰没在意,答应了一声,就照常说:“早饭想吃点什么。”

周其琛低头亲了他侧脸一下,然后说:“随你,我都行。”

他以为这一趟是紧急安全会,所以心里面有点打鼓,在去的路上还问了个关系比较好的飞行有没有接到什么消息。可到了公司,他才发现开会意图和他想的相去甚远。

海航提前给他放机长了。他自己算着小时数,不到2700小时,但是他和公司统计标准有点小出入,他没算上250小时学习时间。加上公司同期在给320的几个飞行员放了机长,领导大手一挥小周这三年了都挺给力,就一起放了吧。

飞行部在北京的领导叫徐守强,也是空军转民的老飞行,特喜欢他。估计这提前放机长的决定里面,也有他的一份。

周其琛拿着纸质文件,还在走廊里面没走,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徐守强在里面抽了一根烟喝了半壶茶的功夫,出来上个卫生间,就看他还在外面溜达来溜达去。他走过去一拍他肩膀:“还等啥呢,大周末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赶紧去后勤领衣服,明天穿新的执行任务。”

周其琛:“徐总您说啥呢,我没小孩,……”

徐守强一摆手:“得了,就那意思。你小子赶紧的。”

周其琛哎了一声,站起来溜了。短短半小时的时间,他进来的时候三道杠,在公司绕一圈的功夫,回去就要变四道杠了。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他就给郎峰打了个电话,对面好像是在做饭,锅碗瓢盆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觉得,得有好些日子没这么开心轻快过了,过去近十年,他都在接住命运抛给他的东西,丝毫没有时间调整。这个消息像是个里程碑一样,标志着他从民航飞行的进阶考核路上暂时毕业了。也不仅仅是工作,他从很多地方毕业了,他也不欠任何人的了,广阔天地之间,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