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石子被抢完了,他们摘下发髻上的簪子,脱下脚上的布鞋,更有甚者,掏出了怀里揣了几天,半个发着水臭的硬馒头。

他们像是没有口号召集起来的士兵,又像是闻到油腥,从臭水沟里探出头的毛耗子,目视前方,脚步乱窜又怀有目标,动作划一,连表情都毫无二致。

被后一步抓上来的应逐,目眦欲裂地瞪着底下那群蜂拥而上的百姓,仿佛要冲破天际的怒吼道:“他妈的畜生!”

“老子杀了你们!”

生死面前,这声音太过微不足道。

撕心裂肺的嘶喊终究被淹没在了雷点般落在广陵王身上的闷响里。

广陵王身上混着血迹和泥灰,瞧着狼狈又可悲,哪还像往日里那个所向披靡的大将军。

庆国公神色复杂地站在城墙上,像是在透过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在看另一个人。

——北青啊,这大庆终究辜负了你的一片丹心。

“世子……”重阳沉痛不已地看着站在窗棂边的颓败身影,心里又隐隐担心着这人会忍不住冲出去。

虽说他们父子感情谈不上深厚,但血浓于水,这种事岂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他们此刻躲在正对城楼的一间客栈里,匈奴烧的烧,毁的毁,在城中疯狂肆虐,这些犹如废墟的房屋大多空了下来,这也算间接给了楚晏和鬼骑潜伏的机会。

本来打算今晚行动,但如何也没料到匈奴会突然想出这种阴狠的招数,重阳抓着桌角,一脸警惕地盯着楚晏的背影,准备等会若他丧失理智冲过去,自己拼了一条老命也得拦住。

毕竟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场专门做给楚晏看的戏,若是楚晏去救广陵王,那便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楚晏如同一座被风吹日晒,大漠黄沙里的石像,一动不动地站在紧闭的窗户前,漆黑的眼瞳目不斜视地落在城墙上的人身上。

此刻他张了张嘴,嗓子嘶哑地呢喃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