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好不容易才送走了“请罪”的皇后,皇上就来了。太后那刚松泛了稍许的心,立时又变得紧绷,深深地吸气后慢慢呼出,试图抚平怒气,两眼紧盯着宫门。皇帝定是瞧准了皇后走了才现身的。
将将被太后轰出慈宁宫的姜苁灵,跟着皇上又回来了。进了大殿,皇帝见太后确实被气得不轻,锁眉不禁大叹一口气,摆手示意姜苁灵:“给太后诊脉。”
不待姜苁灵抬腿,太后就吼道:“哀家没病,”手握成拳抵在心头,眼眶都红了。
今天的事,让她想到了八年前三月节前夜,皇帝杀了荃太嫔以及在乾正殿伺候的宫人,将他们的尸身摆在慈宁宫中庭里。除那些脏东西之外,还有厚厚的一沓供词。看完供词,她亲手书懿旨,自请离宫,为国祈福。
“朕瞧着您气色实在是不佳,”皇帝已经具体了解了早上请安那出,心里头在想晚上该怎么回报他家皇后,“还是让姜苁灵给您诊诊吧。”
“哀家不需要,”太后老泪溢出了眼眶:“你娶的好皇后啊!”
提及皇后,皇帝就冷了脸:“太后,您那句‘大家淑女进了宫,亏待了,会令前朝不稳’已传到了早朝,吓得文武百官跪地不起。”
太后闻言眼前一黑,差点就从榻上倒栽了下来,嘶声叱问:“是谁?”一定是李安好,一定是那个贱人。
“您这传了太医,皇后顶着烈日跪在慈宁宫外石砖上请罪,”皇帝敛目,背手沉声说道:“你们两不管是谁出了事,都是顶了天的大事,后宫里无人敢担着,自是派人去请朕。”
不是皇后,那一定就是慈安宫那个贼妇。她巴不得她早点死,好把太后的位置空出来。
太后抽着气,顺着心口:“哀家无事,”梗着脖子为自己辩解,“是皇后误会了,姜院判来仅是为哀家请平安脉。至于早上哀家脱口的那话,本意是想皇后多劝劝皇上雨露均沾,这也利于后宫安稳。后宫安稳了,皇上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心思便可全扑在前朝。却不料话里有了歧义,好在皇后及时提醒。”
“原是这般,”皇帝扯了扯嘴角,笑不达眼底,看着太后:“朕还以为大靖江山的安稳是靠凌氏男儿出卖色相换来的?”
“是哀家用语不严,”太后又抽了一口气:“哀家这心里也是自责不已。”
皇帝轻哂一笑:“太后真的不用姜苁灵为您好好诊诊,治治心疾?”
“皇帝孝心,哀家领了,只身子如何哀家自个清楚,”太后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你去看看皇后吧,”脸撇向一旁说着昧心的话,“那孩子实诚,估计被吓得不轻。”
“唉……”皇帝叹气,无奈道:“既然太后身子康健,那朕就安心了,”还是很“担心”地凝视着太后,似在等她递出手同意让太医院诊治,可惜太后心如磐石。
隔了足有十息,皇帝终放弃:“那太后就好好歇息,您也不用太过自责。一句口误罢了,朕想无论是后妃还是文武百官,只要不糊涂的都很清楚其中厉害。后宫与前朝不得勾结,这是《靖宗训》第七则。”
太后闭目,明显有逐客之意。
“朕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一国之母,名声不得有污。皇后做得极好,占着理逼得太后亲口说身子无恙,且气大也与她无关。皇帝突然觉得慧余方丈批的八字极准,他与皇后心意相通,的确是天作之合,龙凤呈祥。
这头鲁宁扶着皇后往坤宁宫,心都吊得老高,尤其是腕上承的力愈来愈重,叫他更是忐忑,两眼都不敢眨地留意着皇后。
李安好这会确实很不舒服,一通折腾,贴身的小衣都湿透了。气息变得沉重,心口处愈来愈不畅顺。太后三天两头地劳动她,要她规劝皇上,正好她也不想走了,借着机会治一治太后这毛病。
怎么坤宁宫还没到?鲁宁头次觉得这宫道漫……
“皇后娘娘……”
扶在右的九娘失声尖叫,吓得跟在后面的妃嫔们魂都裂了。李安好紧闭着眼睛,往下瘫,九娘一把抱住她的腰,哭喊着:“娘娘……娘娘,快去传太医。”
鲁宁也想跟着晕厥过去,但他没那命,调身撒腿往回奔,去找姜苁灵。
等李安好被安置到坤宁宫的凤榻上,整个皇宫已都晓皇后晕在了惠兴宫道上,慈宁宫里太后被气了个倒仰。她这不敢病,那小贱人竟敢在外晕过去,不是在拿捏她又是什么?
一众妃嫔跪在坤宁宫正殿,皇帝带着姜苁灵赶到时,正巧碰上宝樱捧着湿透的凤袍走出寝殿。见女婢两眼红红的,不禁心一紧,知皇后不全是装的,立时示意范德江唱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