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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姑娘,”这次江嬷嬷没再推辞,落座于绣凳,双手叠放在并拢的膝上:“不日老夫人将要归府,只是江南回京,路途遥远。老夫人怕错过您的生辰,便让奴婢先行。”

“安好不孝,让祖母劳心了,”李安好捏着帕子抬手轻摁眼角:“听母亲说,祖母身子已经大好,”待江嬷嬷点首肯定了,似才放心,后转眼看向立于江嬷嬷身后侧捧着三只大小长短不一的黄梨木盒的湘云,语带疑惑地问道,“这是……”

江嬷嬷笑着道:“这是亲家三位老爷送予您的生辰礼。”

“真是让三位舅舅破费了,”李安好也不多问怎么舅舅予她的东西会被送到江南,心里头却是明了为何祖母会拿她的生辰礼来敲打钱氏了。

瞧着跟前姑娘眉长过眼近半寸,江嬷嬷是从心底为她惋惜。钱氏虽出自高门,但到底是庶出,眼皮子是真浅,一点比不得前头的燕夫人,不怪老夫人闲下来总是唉声叹气。

“姑娘这就说错了,亲家三位老爷是疼您。”

燕夫人与那三位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感情深厚。燕氏三兄弟外放了,钱夫人就当他们是死的。

那三位老爷可是走科举出的进士,个个手握一方实权,均是能臣,怎容一侯门庶出肆意拿捏燕夫人留下的独苗苗?若不是燕家没有年岁合适的儿郎,怕是三姑娘早就嫁回燕家了。

“嬷嬷说的是,是我想岔了,”李安好让宝兰收了那三只黄梨木盒,又让宝乔将两床蚕丝被拿出:“刚我正要去宁余堂,这天眼瞧着就入冬了,祖母身子才大好,受不得寒。这两床蚕丝被本是要送去江南,现倒是不用了。”

“还是三姑娘贴心,”江嬷嬷起身屈膝:“奴婢先代老夫人收下了,等老夫人回来,您再向她老人家讨赏。”这面面俱到的灵巧真是像足了燕夫人,太可惜了!

送走了江嬷嬷,李安好自带着三位舅舅予的生辰礼进了小书房,站在紫檀木书桌后,幽叹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挨个打开。

大舅舅送的是狂草生吴道人的孤本《秋山》,二舅舅珍藏的《雁春归》也是她的了。小舅守着舟城,海珍珠最是不缺,满满一盒,七色都有,颗颗饱满,个个都有成人大拇指甲盖那般大。

双目泛泪,她到底是叫他们忧心了。伸手抽屉,取出半月前自崇州送来的信件,大舅在平中省的任期已满六年,今年回京述职应会入六部。大舅母近日便会抵达京城,她的婚事从来就不是钱氏能做得了主的。

可做不了主是一回事,借此拿捏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手指拂过纸上苍劲有力的字,李安好含泪笑了。也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舅舅们总当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当年母亲病故,三个舅舅怕她没了母亲护佑,在伯府受欺,就有意要接她回燕府。事关伯府名声,父亲咬死不肯,因此还主动提出为母亲守满两年再续娶。

钱氏动她母亲嫁妆,旬嬷嬷送了消息去燕府。三位舅母来了伯府,不问嫁妆之事,只吩咐汀雪苑的丫鬟婆子收拾东西,要知那时钱氏入府还未满一年。继室逼走原配嫡女,这个名声宁诚伯府不愿背,勇毅侯府女儿多更是不敢沾。

可在三个舅舅看来,钱氏今日敢动原配嫁妆,明日就敢害原配女儿。这次父亲的保证也没有用了,终还是勇毅侯亲上门,才叫大舅舅罢了休。现母亲的嫁妆都入了她的库,不但分文未少,勇毅侯夫人和祖母、父亲还往里添了一些。

这些年,她也算是看得清明,钱氏恨她母亲恨她,只是碍于燕府势头不敢大动,不过小动作却是可以。闺阁女子束缚颇多,她少有踏出后院。

伯府出孝的这大半年,钱氏带着两个女儿走动,独不见她,话里话外又含糊其辞。那些大妇联想到她母亲,多认为她与母亲一样,都是生来体弱。

她由着她上蹿下跳,等着祖母归来。却不想留守京城燕府的仲管家竟将这事传到了大舅那。看刚刚江嬷嬷的表现,大舅母提前归来,祖母应是还不知。

第5章

轻摇首,不再想下去,收好孤本和古画,李安好朝小书房的门口唤了一声:“宝樱。”

音还未落,守在小书房门外的宝樱就疾步走进:“姑娘,奴婢在呢。”

“小舅送来的这盒海珍珠,一时也用不着,先入库房吧,”李安好垂目看着盒子里那些圆滚滚的泛着莹莹宝光的海珍珠,笑着合上了盖子。小舅应是故意的,也不知祖母过没过眼?

母亲嫁妆里有一盒紫烟海东珠,共十二颗,个个都有鹌鹑鸟儿蛋那般大,珠光泛紫如烟如雾,是舟云海那头的属国进贡予大靖王朝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