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崔家和庄府的下人要去抢她的孩子,想辖制住她。哪儿晓得一个姑娘家的力气这么大,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点不肯松手,别人再使劲儿了,她就干脆趴在地上不起来,弓着腰把孩子护着。
大庭广众之下,这下子没人敢再乱来了。旁边围观的百姓眼光一个比一个毒辣,庄守仁也不敢乱来,他脑子乱成浆糊,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早晓得崔博文还有这档子风流韵事,就不让庄静嫁了,打发了去做姑子或是溺死了算了。
正僵持着,庄静干脆掀了盖头,她早哭花了妆容,涂了厚厚一层胭脂的脸已经被冲刷出了两条痕迹。她破口大骂道:“崔博文你个畜生,你根本就配不上我,若不是你害了我,我怎么会嫁给你!你怎么不去死!”
新娘子发怒了,这可就精彩了。
崔博文面上越发挂不住,娶庄静也不是她本意,他也气得甩了甩袖子道:“你当谁愿意娶你!”
这桩婚事真有意思,你不愿意娶,我不愿意嫁。只是可怜了地上的母子。
眼看着这桩婚事是做不成了,庄府内又冲出来一个疯婆子,原本是锦衣华服,可衣裳已经脏旧了,头发也凌乱不堪,脸上皮肤松垮,像个老妪。
霍三娘提着裙子隔空大喊:“是谁欺负我女儿,是谁!”
庄守仁和庄静同时回首,前者盛怒,后者心痛。
庄静穿着火红的嫁衣,哭泣道:“母亲,你怎么来了。”
庄守仁呵斥道:“回去!”
霍三娘疯魔了一样,排众上前,对着石阶底下的人吼道:“是谁欺负我女儿,是谁!给我站出来!”
庄静跑上前去,哭喊说:“母亲,我在这里,我在这儿啊。”
霍三娘似是看不见,仍旧喊着方才的话。她的打扮和行为举止,众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了,说她是不是疯了。
庄守仁面色铁青,命人把霍三娘压了回去,然后带着女儿回府,让府上护院赶走围观人群,把崔博文等迎亲队伍留在外面。
今天的婚是结不成了,就算是硬拜了堂,崔家也讨不到好。反正庄家已经成为京都的笑柄了!
庄静穿着嫁衣回到内院,已经逐渐明白过来,现在她是彻底嫁不出去去了,而且全京都的人都要知道她有个疯子娘了。
庄府外面,崔博文只得把林姑娘和他的儿子带了回去。好歹是不用娶庄静了,左右这责任有林姑娘担着,刘采春只会很她,不会很自己就是了。
……
庄府三房的人自分房以后,头一次坐在一块儿,尊卑有序,庞致和庄颜坐在上座。
庄守仁叹气一声,仿佛瞬间老了几岁,眼间皱纹都深了。庄静默默地抹着泪,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毁了,毁的这么彻底。
二房和三房则并没有感同身受,毕竟分了家,两房各自有各自的体面,大房发生再糟心的事,说到底也只是亲戚而已。
庄颜先开了口:“闹一出让堂姐不必嫁给畜生,也是好事一桩。依我看,大伯父若是怕名声不好听,不如先把堂姐送出去避两年风头,回来再嫁给好人家做继室,或是年轻的举人秀才也很好。”
其实庄守仁真是恨不得把庄静溺死算了,好歹保存个体面。不过庄颜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反驳。
吴玉婷也道:“名声不都是自己挣的,崔博文那畜生做出这种事来,咱们站着理儿,把婚事退了,多少要博些同情,之前静姐儿之前发生的那事……有孤儿寡母截婚在前,就是捅出去了也没人会相信咱们静姐儿做了不好的事,反而会以为是崔家的人为此污蔑咱们静姐儿。”
庄颜忍不住笑笑,吴玉婷的脑子倒是好使了一次,这法子确实可行。
庄守仁只想顾着面子,也觉得这法子可以,心里已经思量着怎么把话传出去才好,两手放在膝盖上,对着众人道:“那便只能如此了——静姐儿,这两年就先委屈你了。”他是庄静的父亲,晓得自己女儿是个什么脾性,又蠢又娇,本不该至于这种地步,说起来也是被狭隘自私的娘给害了。
庄静默默垂泪,家里人都把她的后路给安排好了,她还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只一条,她实在不想一个人住在庙里,她擦擦眼泪道:“父亲……不如让母亲跟着我去吧,好歹全了我的孝名,您也少操心些。”
是个好主意,庄守仁道:“你有这份孝心,过两年回来不愁没有好人家要,若去了,千万记得修身养性,改改你骄躁的性子,做个贤德的人。今日有你堂姐力保你,也是你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