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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有权力、不再有底气干涉朝政了,纵使还是太后的身份、纵使进宫门时还是六宫嫔妃施大礼迎接,但谁都觉得,她已然被刮去了一层光泽。

她也确实整个人都显得黯淡了,消瘦了许多。半个月前还红润饱满的面色如今变得灰暗无光,颧骨凸得高高的、双颊的凹陷明显极了,坐在步辇上一语不发,甚至连开口命一众嫔妃免礼的话都没有,就径直去了长乐宫。

众人都在想,接下来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或者往近一点说……若陛下去长乐宫向太后问安,该会是怎样的场面。

忍字头上一把刀,陛下忍了太后这么多年,现下会不会把这把刀从自己心上拔下来,变本加厉地反刺给太后?

紫宸殿中,皇帝终于得了半日清闲,就让宫人取了一沓划好红色大格的纸来,提笔蘸朱砂,给阿杳写描红字帖。

雪梨说,近来阿杳不像头几日那样读书时聚精会神了,有时候会偷偷逗赖在书房的鱼香。因为还没另挑伴读,就指了酸梅和乌梅去陪她读书,她走神的结果便是当伴读的替帝姬受了罚,被傅母叫去打了手心、站着听讲。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这是个小事。小孩子嘛,新鲜劲儿一过就觉得没劲太正常了,尤其就是读书练字这种在她这个年纪根本就算不上“有趣”的事情,她能坚持到半个月才觉得无聊,谢昭都有心把她抱起来夸夸来着……

不过该帮着她好好学还是得帮,雪梨苦恼地观察了三日之后发现了两件事。

一是阿杳在傅母跟前练字总是愁眉苦脸觉得难熬,但晚上她自己写字时,如果阿沅也在旁边拿根毛笔跟她一起写——哪怕他只是瞎划拉!阿杳都能很认真地写下去,大概是觉得弟弟在旁边有个伴,心里就不枯燥了。

二嘛,是阿杳今天早上听说傅母又要来了,太不高兴,于是发了通小脾气,撕了两张字帖。雪梨没重说她,把她揽在怀里指着撕碎的字帖哄说:“阿杳啊,这是你父皇亲笔写给你的字帖。你知道父皇很忙对不对?他很忙还写字帖给你,这是希望你好好学、好好长大。你学得累了可以告诉娘,娘可以去跟你父皇、跟傅母商量让你歇一歇,但你乱撕东西就不对了,知道吗?”

阿杳缩在她怀里眼睛红红地小哭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抽泣着问她:“字帖是父皇写的?”

“是啊,都是父皇写的!”雪梨点头。

那会儿她只是告诉阿杳实话,导致的结果,是阿杳这一天都学得特别认真,下午时明显坐不住了也乖乖忍着,小脸上全是坚毅!

事后她问阿杳,阿杳说:“父皇那么忙还写字,我又没别的事,该好好写的。”

这话传到谢昭耳朵里,他立时感觉到了“以身作则”的重要性,难得清闲的时候便也没出去散心,备好纸笔再写字帖,依着《千字文》里的字句,一式写两份,姐弟俩各一份。阿杳是好好写,阿沅愿意描着玩也随他。

他写得认真,速度便也不快,一直写到了“户封八县,家给千兵”一句,手边的纸已是不薄的两摞,放下笔看看,天色挺晚的了。

陈冀江已等得有些焦急,见陛下终于搁了笔,总算得以上前。

“陛下。”他一揖,“陛下……太后已回长乐宫了。”

谢昭微怔,俄而“哦”了一声,他竟都把这事忘了。

陈冀江点到为止,提醒一句便算了了,也不明问陛下去不去问安。毕竟孝字当头,万一他不想去,这话一问出来难免不好做。

果然,还好没问。

皇帝说:“还没用膳,朕去看看雪梨。”

陈冀江一躬身,半点废话也没有。心觉皇帝这么办不合适,但又暗自舒气,大感去六格院比去长乐宫好多了。

六格院里可是早用过晚膳了,这会儿,雪梨正聚精会神地做着宵夜。

她傍晚用着晚膳时突然馋生煎了,眼下已折腾了好半天。

馅料主要是猪ròu,也放少许猪皮冻调和口感,加了料酒、酱油、糖、姜和芝麻油调味。眼下已包好下锅煎了,一阵阵很饱满的香味在周围萦绕着,咸咸的ròu香细嗅略带点甜,让她煎着煎着就得吞口口水才能忍住不提前开锅盖。

揭盖时正值外皮鼓起,下锅时的一只只洁白的圆滚滚变成了底部金黄、上部油亮的圆滚滚,雪梨稍弯下腰,喜滋滋地给它们挨个撒上芝麻和葱花,这两样东西都是一沾热立即起香,刚才本就饱满的香气瞬间变得更加丰富。

阿杳阿沅肯定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