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笑,并不作答。
卢青田亦觉得无趣,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她道:“让你见个人。”
此时门突然开了。
当明月看到来人之时,惊讶地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如何了。她道:“父亲。”
卢兴祖顿时老泪纵横,蹒跚走到明月面前,抱住明月,“明月啊,是父亲不好,让你受苦了。”
“怎会是父亲不好?”明月顿时鼻子一酸,也哽咽起来。她用力地抱住父亲,原本挺直的背脊已然有了佝偻,曾经丰韵的身子板已是瘦骨如柴,想必是吃了许多苦。明月紧紧抱住父亲,“父亲,你吃苦了。”
卢兴祖拍拍她的背,似在安慰。他道:“明月啊,跟父亲离开这个地方,父亲再也看不得你吃苦了。”
明月吸吸鼻子,泪以婆娑。在一旁的前雨也不禁落了泪,猛得擦着脸上的泪水,对卢青田跪下,“谢谢二小姐救了老爷。”
卢青田愣怔一下。明月转头正欲跪下,卢青田蹙眉道:“我哪有这种能耐?要谢去谢阎罗去。”
明月愣了一愣。这是卢兴祖执起明月的手道:“是他把我从宁古塔带来的,他找一个跟我很像的尸体,假死。那边的官员收了贿赂,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月抿了抿嘴,一时不知如何去感谢。卢兴祖语重心长地道:“明月,你的遭遇父亲都知道了,你就是因为娘家无人,任人欺负了。”
“父亲,我从来不怪你。”明月浅笑,“这都是我自找的。”
父亲唉声叹息,“我与纳兰明珠见了面,我说我带你走,从此再也不踏入京城半步,他答应了。”也许他是巴不得答应吧。明月笑了笑,她一走,纳兰明珠将会有许多的打算,而自己也不想呆在这里,她允了父亲,离开也许更好的。
她不知如何去答谢阎罗,再次见到那个男人之时,他还是如从前一般,目光清冷,不苟言笑。父亲对他很敬重,自然,救命恩人。明月上前对他作揖,“谢谢阎老板。”
他道:“你要是真想谢我,便跟我走。”
明月愣怔抬头看他,他目光极其坚定,“我定要治好你的脸。”
原是他还记得这件事。她本想推脱,却见他这般坚定,而父亲在旁又诸加劝阻,她只能答应了。她从未看透过这个男人。
卢青田曾单独与她在一处时对她说过,当年他好不容易从澳门请来洋大夫为她治脸,而她却离开了,他总不想欠人人情,尤其是女人,所以他便把那洋大夫养在家中,等有朝一日进京为她看脸。他打听到卢兴祖在宁古塔为奴,便特意去了趟那个地方,巧妙把他救了出来,为来为去,就是不想欠她人情。
明月听后,只觉得自己在欠他人情,一张脸而已,他早就还够了。而她这次之所以愿意跟他走,也只是为了能离开这个地方,这个不适合她的地方。
如今的自己已然来到了江南,住在这所留园里。这是阎罗买下的园子,甚是宏伟建筑。她的脸一直由着那个洋大夫治疗着,大夫说,她脸上虽有腐ròu,却因这几年保养的好,动个小手术即可。明月镇定地点了点头。洋大夫反而好奇起来,此时大清子民可对洋人的手术甚是不理解,为何她这般放心?
明月一时尴尬起来,只道:“我相信阎老板。”
明月一直觉得阎罗是个深不见底之人。他年纪不小,却依然单身一人,连个妾室都未纳。也许是商人爱漂泊,觉得有了家反而不方便吧。
父亲与卢青田的关系变得好了许多,虽卢青田尚有些别扭,对待父亲也是一种忽冷忽热的态度,然,父亲却比以前宠了她许多,不再硬碰硬。明月看在眼里,总会笑。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虽父亲不是她亲身父亲,待她也不薄,卢青田自然是看在眼里,要不是为了她当初那件事,父亲向着她,她也不会记恨着父亲。
这么多年过去了,明月发现当初认识的人早已物是人非。父亲不再如当初那般直板,对待生活态度也圆润了许多,有时他会抓着明月的手对她道:“经历生死人,总会明白许多道理。”
一如她,在经过难产过后,血崩以后,她懂得有些事情再执着也是枉然,容若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主动达不到她的要求,而她也不可能去臣服于这样的家庭。有些事,不是说能改变便会改变,毕竟一种身份便是一种责任。
在江南呆了近三年,她的脸有了好转,父女两在留园也逗留了这些年,明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便想找阎罗道谢并且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