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跟他说起颜照家的女儿,虽已到高龄婚嫁,只怕是眼光高。他便只能笑了笑,一句话也不答。阿玛跟他说了许多次,他总是不答。
直到明月毁了容,牵动了阿玛那刻早已蠢蠢欲动的心。他一直不想娶别的女人,哪怕是纳妾,他也没有想过。可阿玛说,“明月三年未出,按照七出所说,可休再娶。我亦不想不为人道,可我们叶赫那拉氏血脉本就单薄,这样下去岂不成了笑话?”
他依旧不答应,他不求齐人之福,只求伉俪情深。在他的一生中,他只想有一个人便好。然,他的父亲却甚是不满意,甚至用威胁来逼迫他。
“只求一个孩子,你可以依旧喜欢你的妻子,冬郎,做人不要那么死板。”这是他阿玛语重心长与他说的,他只能保持沉默。
其实他再明白不过,不仅仅是个孩子那么简单,而他更再明白不过,作为长子的义务。他只能咬咬牙,依旧不答应。可他的阿玛,却放出话来,“我知晓你是怕明月不高兴,可要是你不同意,我便是强塞于你,你也不好说什么吧,再者,明月三年未出,我作为长辈,也有理由吧?”
他阿玛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作为儿子还有反驳的余地吗?他自小便知父亲的狠劲,他无法想象父亲对于一颗毫无作用的她有何措施,他只能仓皇的答应。可他那时实为糙率,并未多想,他着急的忘记,明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人。
他自知她伤了她,当她得知他将纳妾,她厉声反驳额娘,他想去制止她,可他无颜说出一句话。大婚那日,他只能恍恍惚惚任由别人打理,他想着要逃,带明月离开这个家。可他每当看见阿玛那耳鬓旁的花白,夜里挑灯时的伤神时,他又犹豫不决。他的阿玛也是为了光耀门楣,为了这个家啊!
额娘突然走来,对他道,“颜氏失踪了。”
他为之一振,却有庆幸着什么。额娘见他这般高兴,叹道:“婚礼还是会继续进行!”
他想,他那时太冲动了,他当面反驳了他从小挚爱的额娘,他大声道:“不纳!”
“这不是你说的算。”
“新郎是我,要是连我也消失了呢?”他立即反驳道,结果迎来了一个耳光。他额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道:“你可知什么最伤人?”
他不答。
“是真心最伤人!冬郎,你什么都可动,唯独不能动情,情是最伤人的东西,让你体无完肤。尤其是身为你这样出身的人。”
“动了便是动了。我无悔。”
“你这般情深,也不一定得到她的回报,不如我招她来,听听她的意见,你一直默默唱着独角戏,甚是不公。”
那次,他期盼着他能见到如他所愿之事。
可她只是无关紧要地道:“由来只有新人笑,那人看到旧人哭?”
她在怨他,他此刻就像跌入深渊般。他方想拉她离开,不想她还去建议他额娘找个假冒新娘与他完婚?那时他只感到雷轰一声,完全麻木。
他果然,唱了一出可笑又可悲的独角戏。
他现在在另一个新房,里面没有人,独独他一人唯望烛台。那两团火红的烛火让他回忆起他与她的新婚花烛。凤冠、喜帕、桃妆、洞房。那一幕幕的场景顿时成了地老天荒。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打算踏入不属于他们的别人的新房。可如今的自己却穿上了刺眼的新郎装,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会这样?他赫然跳了起来,逃荒一般逃离这间昭告自己背叛的房间。他甚是有无目的却冥冥之中来到属于他们的琼楼。他曾有以为如神仙伴侣居住的乐园。她一人坐在石桌旁,一边饮酒,一边流泪。而他,也只能默默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脸看。她哭了,他把她弄哭。他娶她那时起,他曾心里发誓过,要给她幸福,可现在他做了些什么?他穿上了不属于他的婚装,他居然去娶了别人?可他却不得不去做这些伤害她的事。
他望着她跌跌撞撞地回房,一行行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庞和枕头。他一直默默地站在门外望着,最后实为忍不住走了进去,悄悄为她抹去泪水,轻声叹息,紧紧地搂她入怀。他不是一个好夫君,他惹他的娘子湿尽衣裳,也碎了心。
可他,还是不得已去做继续伤害她的事。
他在朝为官,却甚是不如意。为三等侍卫,却只是一名打手,护卫皇上。皇上有时见他心不在焉,便关怀地问了一句:“听说你纳妾了?”
他甚是惶恐,连忙作揖称是。皇上浅笑,“有那样慧心的妻子还要纳妾?此妻难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