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0年,这组不归者自巴纳德星系最边缘处的行星出发,到2950年时已前进到距离太阳系近160光年的遥远深空。
他们发现了一颗孤独的漂浮在宇宙中,不围绕任何恒星公转的小行星。
着陆后,探测器开始持续不断的收到呈明显规律的电磁波信号。
通过长达数年的研究,不归者发现那颗小行星竟是个悠久古老的岩石生命。
这岩石生命至少已有二十亿年的寿命。
岩石生命的意识孤独的诞生在融合部分金属的岩石结构中,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地球人的认知逻辑,也完全不符合地球对生命的定义的方式存在着。
其主体意识并非碳基生命的大脑中构建的完整逻辑,它体内没有神经元和神经的存在。
但奇妙的是,组成这枚小行星的质子、中子,乃至于原子和分子的庞大结构形成了一个奇妙的整体。
电子和离子游离其间,以缓慢的速度传递信息,并形成闭合循环,组成了一个与碳基生命相似,但却又截然不同的庞大慢速智慧。
碳基生命,尤其是人类,依靠带电离子的流动传递信息,依靠改变神经元细胞微管结构内的磷原子量子变化产生意识和贮存记忆。
岩石生命依靠规模更庞大,但反应速度更缓慢的低速化学反应传递信息,同样依靠其内部种类繁复的各种化合物中的量子坍塌变化产生意识与记忆。
一切的前提条件,是在分母无限大的偶然中,这颗小行星内的量子变化形成了规律,组合为一个整体。
它诞生的过程太偶然。
它没有同类。
哪怕宇宙中真有别的岩石生命,与它也并非同族。
通常情况下,它的思维速度很慢,人类的一生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一次短暂的回忆。
它并不聪明,没有任何发明创造,甚至连文明等级都没有。
但它依然真正的“活着”。
它能不断的记忆和重复一些简单的信息。
信息在被它记忆下来后,又会随着它的“衰老”以缓慢的速度被遗忘。
当所有记忆都被遗忘时,就代表它已经“死”了。
当时寿命只剩十余年的二十余名不归者本没有机会读完它的讯息。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当人类接触到它时,它也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它体内的引力效应开始生效,原本永不停滞的量子坍塌正因粒子沉降而逐渐停滞。
当一切陷入沉寂后,它将会变成颗真正的宇宙岩石,可能会在无数年后被某恒星或者行星捕捉。
作为见证了二十亿年岁月的孤独生命,它可能终究有些不甘。
同时也正因为量子态逐渐趋于沉降,反倒让它体内的小规模坍塌频率加快了无数倍。
它的思维变快了,开始能用一年的时间释放出一段长度大约半小时的影像信号。
电磁波信号是它想传达给人类的最后影像。
不归者们在陆续衰老死亡之前,最终破译了这段信息,那是段极度宏大的宇宙空间立体投影。
它给人类讲了一段故事。
故事的内容是一场发生在百万年前的战争。
战争持续了数千年,交战双方时不时的消失又重现。
岩石生命的一生当然不只见识过这段视频中的景象,但更久远的事情它早已忘记。
并且,在它的意识中,自己“前半生”漫长的十九亿多年所经历的一切,只有无尽的孤独与绝对的无聊,直到生命的最后这一百万年,它眼前的一切才经历过这样波澜壮阔的变化。
这段持续数千年的见闻,是它心中自己最宝贵的财富。
哪怕即将死亡,它也希望自己的财富能流传下去。
岩石生命将数千年时光压缩成了一段仅有半个小时的视频,给破译工作造成极大难度。
但不归者最终还是成功了。
交战双方正是迷族与复眼者。
当时复眼者的战舰并非如今的棱形结构,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型球体,数量正好一百万个。
复眼文明一开始就占据上风。
随着战争进程的深入,复眼文明的战舰形态逐渐改变,性能持续提高。
这代表迷族的科技正在被消化吸收。
最终,这场战争停止了。
岩石生命的记忆里再未爆发过一次同等烈度的对抗。
此时复眼文明的百万战舰已然全部转化为棱形结构。
一百万这个数量很微妙。
因为陈锋从战场情报里看到的,此时摆在他面前的棱形战舰的准确数量是999996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