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上自习回来的人洗漱完毕,有人要给家里打电话。我抖抖酸涩的手指,从上铺把电话递下去。
小说总有这样的桥段——女的一回头,男的就在原地,永远傻了吧唧地等着。
这些都是扯淡!我已经打了八百次电话,算回头也回了八百次了,谢亦清那个浑蛋好像钻进了耗子洞,连屁都不放一个!
后来,我才知道小说没有说错,只是我看错了主角。在这个故事里,谢亦清一回头,孟露在原地傻呵呵地站着。
第二天考试,我收拾精神,还有很多事要应付。如果我们每天可以除了恋爱啥也不干,那也是一种幸福。
尤其是面对英语老师时,那简直是噩梦。
按理说过了六级就不用再死去活来地学英语了,可是英语老师神经兮兮地要“鞭策”一下大家。鞭策就算了,要命的是成绩算作期末的一部分,这部分是多少她又不说,害得我盘算了半天,终究不敢横下心说“不要了”。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公子润就坐在中间靠前的位子。这个位子是他自己挑的。我撇了撇嘴,这家伙真能以权谋私:前面是全班听力和口语最好的女生,后面是全班语法和作文最好的女生,除了老师,连学校大门口的石狮子都知道他想干吗。
题目一般,半个小时就做完了。干干净净的桌面让人看着别扭,我拿出圆珠笔,用功地练篆书:“昨夜饮酒无度,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草丛深处,呕吐,呕吐,惊起男女无数!”
这是大一时我看见别人留在课桌上的,颇为惊艳,后来为了让大家都来“惊艳”,只要有机会我就左题右写,广为传播。
那时,也没有人告我侵权。
我正体会词中意境,眼角扫见公子润前摇后晃,忙活得不行,再抬眼看老师,老师正托腮看着窗外,做发福林青霞状,这种监考也能“鞭策”,真能玩儿人!
没一会儿,公子润就托着腮帮子消停下来,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把前面的听力部分抄完了,后面那个女生正在答题,公子润得等她答完之后才能完成“自己”的答案。
按照我的推测,这件事会在大家交卷前后出现。所谓浑水摸鱼,只要不抄错abcd的位置,这次考试,公子润肯定能过。
大学就是这样,认真学的能过,不认真学的也能过。只要你有十八般武艺,老师通常乐意看你如何发挥。至于发挥不好,那就相当于比武认输,谁也没办法。如果你学不好,“技术”也不好,老师也不会待见你。这种人一般充当“鸡”的角色,经常被刀砍得血淋淋的,去吓唬永远也吓唬不住的“猴”。
我推开试卷,想起了谢亦清和那个“北京一夜”。
那只死鸟不知道在干吗?他和唐笑纯复合了吗?如果真的复合,我也要打电话问清楚。思来想去,这个电话竟成了必要的东西。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一定要打通它!
我掏出笔,想画出这个人的相貌,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我用尽力气,只想起昏暗灯光下,那张和铁饼一样的脸。
有个问题一直在反复出现:经过那样一个晚上,我算不算失贞了呢?将来万一嫁给别人,这种事要不要坦白呢?
一时竟似回到古代,如闺中偷情的小姐,翻来覆去隐隐有内疚暗生。
考完试,按照惯例,班长要带个人去老师家“走走”。
我被点名,“英语老师最讨厌你不上课,借这个机会去给老师认个错,老师心情会好些。”
公子润在旁边煽风点火,“对,这次六级咱们班只过了六个,其中一个就有她。英语老师以前不是说谁过她都过不了吗?她这一过,老师肯定觉得丢面子。我看这次考试就是老师想着法地教训她呢!让大家替她背黑锅,她不去谁去!就她去,老师说她一顿,心里好一些就没事了!”
公子润说话总是笑眯眯的,眼睛眯缝起来,谁也看不出他在生气。这番言辞激烈的话,听到我耳朵里竟然还能受用!
我没争辩,因为事出有因。
那时,我要参加市里的一个活动,大概一个学期没上英语课。那次活动挺大,搞得我在全校也小有名气。期末的时候,系里的陈书记特意跟英语老师说明情况,让她期末考试的时候不要为难我。当时,公子润私下里告诫我说:“英语老师最烦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因为这让她觉得自己的课不受重视。”他让我小心不要被英语老师抓了把柄。没想到期末考试我顺利通过,不过新学期再开学,第一堂课她就点我的名让我回答问题。虽然我答对了,但她却沉着脸说:“你不要觉得你聪明就不用来上课,英语不是靠聪明能过的!我教了那么多学生,过六级都得用功。就你这样,谁过你也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