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年轻的情怀像装满了火药的木桶,不管什么原因,一旦引燃就会爆发出让所有人头疼不已的能量。以我的本事,也仅仅是守着自己的学业不要下降而已。那些付出的感情和受到的伤害早就淹没了最初的好胜。
关于杨燃天的记忆定格在一个星期五的下午。他穿着那个年代的男生常穿的白色螺纹跨栏背心,黝黑的肩头结着三五滴水珠向我跑来。我只看见水珠泛着夕阳的五彩,并在若干年后化成我的那个踩着五彩祥云飞来的他。
他的口气并不好,但比起对其他人算得上温和,甚至我还听出他些许的不好意思,因此我偷偷地笑了。他说:“你怎么才来?我都踢完了!”说完,他得意地回头看看他的弟兄们,嗓门稍微大了些,说,“我们赢了!”
除了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我很想触摸一下那黑得万分嚣张的皮肤,很想弹开那泛着五彩的汗珠,甚至很想尝尝他的汗水是不是和我的一样咸。
待到一切结束,痛苦难以摆脱的时候,我才知道无论怎样开始,这一切的算计,不过是青梅竹马的一场游戏。
这么多年,关于那段岁月的所有甜蜜和苦涩已经融合在一起,淡淡的,有点儿苦,有点儿涩,还有那么点儿别的,就像一颗榴莲糖——一种不敢碰触的甜蜜。但是,只要想起夕阳里跑来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少年,想起那句腼腆却依然跋扈的问候,我的心情就会平和起来。
是的,无论多少激情多少悲伤,也许能有一份平和的心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捏起那张纸条,对着阳光端详,似乎要找出纸条中的秘密。如果那天晚上,我答应了他的要求去见面,也许第二天人们发现躺在他怀里的就不会是穆茵了吧?
高中毕业更像是一场胜利大逃亡。每一个半生不熟的丫头小子们,像铆足劲儿的洄游鱼拼命地向外面蹦,蹦得最远的便是最有出息的。不幸留在家里的,虽然也上大学(我们从小长在大学里,子弟生差不多都有学上),却难免会有些悻悻地看着那些容光焕发走上“征途”的同学们。
而我揣着那颗榴莲糖,离开这座大院,来到这个海边小城。从家里坐火车过来要十个小时。我只想躲开那个人,躲开那段记忆,可是,我并没有意识到,从此我将再也回不了学府路;也没有意识到,即使拥有了城市户口,我也将在城市与城市之间的独木桥上踮起脚尖舞蹈。
我用指尖轻轻捻揉,原本发黄的纸条变成了碎粉,打开窗户,风一吹就散得无影无踪。
我不是个恋旧的人,过去的,从不留恋。留下你曾予我的平和,带着背叛离开吧!
床头摆着很多书,在这堆码放整齐的书上边是高高一摞言情小说。这是我大学的主要功课。最疯狂的时候,我一天可以看十四本这样的书,然后第二天告假或者旷课。
人不轻狂枉少年——我笃信这句话。
但是,关于爱情,却没有读书这般疯狂。也许是因为我要的爱情并不疯狂——那应当是为我带来安全与平和的感情。所以,四年了,我表现得十分保守和羞涩。
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羞涩。
大一的春天,在新的地点,新的一天,我试图展开自己新的恋情。我鼓足勇气拍开暗恋对象的宿舍门,出来的同学却告诉我,他和另外一个女生爬山去了。而且那同学神情极为暧昧地强调说:“只有他们两个啊!公子润主动约的!”
我大概不是那种会勾引别人等人过来说“爱你”的女孩,但我也不是那种第一次张口之后可以再次张口的人。
他叫公子润,谦谦公子,温润如玉。我为这个名字疯狂!虽然后来知道,此人姓公,名子润,可我依然固执地认为,他是公子,润。
黯然而返之后,我坚定地认为,那个男生一定看穿了我的意图。老娘从此绝不追他!
也许这倒促成了我的超然,在他一众红颜知己和蓝颜哥们儿中,我是红颜中的蓝颜,蓝颜中的红颜,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了。
在这样的怅惘中,偶尔想起少年轻狂的爱恋时,我不得不承认:原来每一段感情真的可以结束,即使今日爱他成痴,明天我也可能想不起他的样子!
不独我如是,怕他亦如是。
电话响了,是系里打过来的,说要发一篇关于就业的宣传稿。
我们也要毕业了,准备论文,准备实习,准备走入社会。大家议论最多的是某某师兄师姐找到一份多么多么好的工作。那时,我听到月薪三千元,已经吃惊得不得了!
按五毛钱一本书一天的价格换算,三千元可以借多少书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