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虽然比胤礼年纪大很多,可是脚步并不因此沉重。蓉蓉侧耳倾听,不经意间又想起了胤礼。他现在还好吧?

舌尖传来一阵阵的剧痛,原本麻痹的感觉被疼痛驱逐的无影无踪。手脚却像丢失了一般,找不到位置,唯有头脑还算清楚。

看来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

临来的时候,还以为四阿哥要斩草除根,把所有的事情都和胤礼说了。想不到那个傻瓜一点也不嫌弃自己,还要帮自己逃走。真是傻瓜!

四阿哥,或者皇上,当初承诺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今日的安排了吧?

要求离开,身重迷毒;要求解药,则前途未卜;臣服于他,与虎谋皮;若是为了胤礼素素求个人情,他还会有别的办法;至于八爷那里,自己现在更是鞭长莫及。一个人情,似乎不够,又似乎太多了——还不如没有!

而且,蓉蓉苦笑不已,自己这个冒牌货还是别人手拿把攥得短处!只要留在这里,这个名头就去不掉!除了走,怎样都要受制于人。

走?又走得了么?

“若是我能回来——就留下!”

走不了了呵!活着怎么这么难?不能留,不能留!

蓉蓉闭上眼,眼角慢慢滑下大颗大颗的泪滴,打湿了枕上的翩然飞舞的蝴蝶和粲然生辉的芙蓉。

胤禛三天没有来。十四阿哥大闹灵堂,雍正一怒之下把他发配去守陵。雍正选了“景”字作圣祖陵地的尊称,更要群臣善书者,每人写一个景字,供他选择。没想到,最后关头,雍正又拿着自己写的“景”字一起参加评选,结果不言而喻。

蓉蓉斜倚纱窗,听着最近的八卦新闻,暗自思量:雍正还真是自负的可以。

转念想到,自己之所以能和他周旋到现在,怕也是因为他的自负吧?

或许他觉得自己当真是“天之骄子”“古往今来第一人”,所有的人都应该自然而然的臣服于他!因此,自己的挑衅才显得那么不可接受和荒谬。所以,对于他来讲,如果真的杀死自己,他反而是输了。他要让我心服口服的俯首称臣!

低头看看十指,曾经水红的指甲已经变成冷冷的青白色,蒙着一层冰冻的光泽。最近吃了不少药啊!就算活下来,这身子怕也废了吧?

召唤宫娥准备沐浴,宫娥略微有些吃惊。满族贵胄在某种程度上还保留着关外的习俗,对沐浴一事看的很重。比如当年的苏嘛喇蛄一生不曾洗澡,连带着由她抚育长大的十二阿哥也是有名的“懒”阿哥。蓉蓉来自江南,因天气原因,自小养成洗澡习惯。当年在天晤崖的时候,教主在这方面从不曾亏待她,牛乳红花,幽兰檀香,每一次沐浴都是一场奢华的盛宴。来到京城后,虽然收敛很多,习惯却是改不了的。比起这里的人,已经相当频繁了。

宫中并非没有汉女,只是规行矩步,入乡随俗,克制而已。

“对了,”蓉蓉叫住宫女,“你去取些新鲜的玫瑰花瓣,要早上新开不到半个时辰的花苞——”话音嘎然而止,“如果没有就算了!把上回皇上赏的法兰西的香水放好就是了。”蓉蓉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白玉瓷瓶,瓶口一抹朱红,是软木塞上蒙着一层细密的红布。打开是一股淡淡的酒香混着阿芙蓉迷醉的芬芳。

雾气氤氲中,美丽的胴体慢慢浮出水面,曲折有致的身姿,无处不诱惑。浓郁的法兰西香水味道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

蓉蓉从衣服的夹层取出一包药粉,又从桌上拿出一把小刀。如藕的玉臂伸到水面上。单手握拳,手臂上迸出一道淡淡的青色血脉,隐隐透着黑色。

轻轻一划,浓稠的血液带着些紫黑汩汩而出,一滴滴的融入水中。伤口不大,不大会儿的功夫就要凝固。蓉蓉转动伤口旁边按着的拇指,生生的分开那些凝固的血液。如此反复,直到水色渐渐染成猩红,屋里多了些血腥气。

细细的秀美皱了一下,蓉蓉扯出准备好的白布,把伤口裹好。从白瓷瓶里到了些粉末,撒到水里,水色逐渐透明,最后连粉末也看不见了。如果细察,水底有些细细的东西,相信她们会洗干净的。

青筋上已经有了两道伤痕,蓉蓉低头一笑,等这个好了,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晚上,雍正不期而至。蓉蓉略微有些吃惊。

看起来,雍正的心情不错。大概是他的那个景字已经刻完了。蓉蓉有些恶意的猜测。

雍正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怎么今日这么素净?”食指轻轻抬起蓉蓉的下巴,微微弯下腰和她平视着说道:“怎么?生气了?”

蓉蓉移动下颌,离开他的掌控,走到妆台前坐下,说道:“皇上这话因何而起呀?”抚上自己的脸颊,诺大的妆镜中,是个素玉美人。蓉蓉向着镜中的美人满意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