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一惊,伏地侧耳倾听,果然如此。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素素掸掸衣袖,抿了抿头发,拉着德文坐好,说道:“一点也不奇怪。虽然我不知道你怎样拿到的钥匙,怎样找到我的牢房。但是我却知道从一开始,雍亲王同时答应你和铁家的时候,我就注定要死的。只不过,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可以逃开。”

“我一直再琢磨,雍亲王什么时候会下手。十三爷把我抓起来的时候,我想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了。但是我忘了一件事,如果我死了,你怎么会继续为他做事?到时候他又会如何处理你呢?”

“现在明白了,借铁家的手,杀了你我;借你我的手,削弱铁家的势力。不过,他们有两点没有料到,一是秀林在我体内种下了带毒的牛毛针,我现在形同废人;二,你身上的毒早就被我解了。可惜戴铎太过高明,对你泄露了铁家试图杀我的阴谋,没有毒药也能牵制住你。若是我早点能想明白,你或许还能有条生路呵!”

德文听明白了,心中恍然,难怪秀林会“不小心”透露素素牢房的位置,难怪那天秀林会“得意忘形”的醉酒,让自己顺利到钥匙,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自己也大意了,天牢的钥匙怎么会保存在外人的手里?!秀林怎么能有天牢的钥匙?!

德文和素素并肩坐了,又是一个冬天,素素暗自摇头,今年似乎就没有经历过夏天呢!正想着,德文说道:“答应雍王爷的时候,虽然有铁家的为难,我却想以你我的本领,退出江湖并非难事;如今看来是我托大了,我们的心思可没有武艺高强。”

素素点头赞同,扑哧一声乐了,戏说道:“这就是所谓的无招胜有招?!”

德文看看她,冬冰冻的星空下,久违的红颜一笑,心中不向往,悠然说道:“原想再听你弹琴,可惜只能等来生了。”语气中没有半分悲凄,仿佛在谈论明天的安排。

素素有些抱歉:“上回误解你了,我以为你想坐享齐人之福,连琴都没看。”

德文微愕,继而有些兴奋的说:“是么?你介意的,是吗?”然后声音稍稍凝滞了一下,说道:“我,我和秀林……,我只想和你一起走,但是她,她……”

素素沉静的说:“德文,我们今生无缘了。”

空气中一时静默。良久,德文才轻声然而决绝的说:“我知道的。从西北回来,我就知道了。”

素素亦是黯然,下意识的抬头,才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忘了,眼睛被蒙上了。说道:“一会儿,若是你有机会逃出去,一定要走。不要再因为我滞留了。我对他们还有用,死不了的。”

德文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素素只觉得唇上似有片羽掠过,便面上飞红,把头扭向一边。耳听德文说道:“素素,何时再能听你抚琴?”

素素静下心来,想了想:“不难,现在即可。”嘬唇吐纳,声声似凤吟龙啸。清亮处,自有高调清明,回旋九天之上;低语时,宛如半私语,青苗初发,徘徊九地之下。德文虽不知曲目,却觉夺神摄魄,为之神往。更有逍遥悠然之处,以手击节,且和且歌。

一曲终了,二人沉默不语。素素慢慢解开蒙目的带子,打量着四周围拢上来的人群,残破的白中衣无风而动。

德文惊诧的看着她,不是不能视物,不能运功吗?

素素仿佛知道他的惊讶,说道:“铁家的甲子轮回手洒出的牛毛针,总共一百二十针。我逼出一百一十九支,留下一只,要解秀林附在针上的麻药。”原来,秀林并不想让素素痛痛快快的死,把针用麻药浸泡了,试图从素素的瘫痪中获得更多的快乐。

那只针现在就在素素的舌底处压着。此处肌肉最为柔软,亦敏感异常,是以疼痛之感最为强烈。麻药的效力慢慢的蔓延全身,素素凭着一点神智和疼痛的刺激,勉强支撑着。

周围渐渐围上了各人等,有些鲜衣怒马,张扬着自己大号。有些黑衣黑面,不知来自何方。林子里骤然惊起的栖鸦,嘎嘎叫着在众人头顶上盘旋。许是闻到了血腥的气味,兴奋的不肯离去。呕哑噪杂的声音对比着沉默的人群,谁也不知道活着出去的人会是哪个!

素素评估着自己的伤势和功力,两个人中恐怕只能走一个。这一次怕是今生的最后一战了。扭头看看德文,“如果有机会……”

话没有说完,就被德文打断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素素!今时不同往日。我比任何时候都盼望来生。”口气竟是异样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