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好像被惊了一下,抬眼看看他,迅速低下头,低声说:“我没你的勇气。”
“你有!”伍兵突然肯定的提高了声音,平复了一下情绪才低声说,“你能和我在一起,你能顶住宋沙的压力为朱光尘辩护,你就有勇气。你不是已经坚持了法律高于一切吗?怎么可以把以前的努力一笔勾销!”伍兵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一下,“文卿,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文卿心头一片乱麻,当初韩达骂她不识时务,白白错过发财的机会,现在伍兵让她“改邪归正”说她不要让自己后悔。她怎么知道才能不让自己后悔?
这世上,有了钱的,后悔没坚守德操;坚守德操的,后悔这辈子没拿钱。谁都不是圣人,谁又能两全?!
她是坚持过,可是现在坚持不下来了,放弃了,也不行么?!
纷乱之时,文卿推了推汤碗,“先吃饭,让我想想。”
伍兵松了口气,这才低头吃了起来。狼吞虎咽,似乎饿了许久。
文卿看他吃饭,心里有些感叹,从他给她力量,让她以为找到了守护神开始到现在的全盘放弃,还不到一年。可是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凝视的久了,猛地惊醒,才发现心事愁思都已习惯性的爬上眉尖。
她知道,自己喜欢伍兵,但是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他这股“不后悔”的力量。混沌了太久,妥协了太多,看见一丝亮光,就算没有力气飞过去,那目光却是要追随的。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伍兵喝完最后一口汤,抹了抹嘴,“唐哥这里。”
羊汤店老板姓唐,大家都叫他唐哥。
“以后呢?”
伍兵摇摇头,“在哪儿都一样,先把眼前的事儿做好再说吧。再说,唐哥对我挺好的。以前店里有两个伙计,正好一个有事一个跳槽,他也需要人,我觉得挺好。”说完利索的站起来,收拾了碗筷,一会儿擦着湿漉漉的手出来,又把桌子抹干净。
文卿站起来,提了提书包,“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班。”
伍兵擦了擦手,摘下围裙,“我送你。”
“不用……”文卿习惯性的拒绝。一抬眼看见他坚持的目光,又点了点头,终究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你能送我一辈子么?习惯了怎么办!”
走出店门,一直沉默的跟在后面的伍兵突然说话:“能。”
“啊?”
“我能送你一辈子,只要你愿意!”
“呵呵,我怕担当不起。”文卿慢慢的踱着步,看着不远处的天空,“迟早你会发现,我不再是你心里那个人了,迟早的。”
伍兵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紧跟着并排走。他的肩膀就在文卿眼角余光处,夜色里好像深厚的土壤,让文卿觉得自己是一只需要根的蒲公英,迫切的、想降落。
可是,风从四面八方来……
后来,文卿发现,只要过了晚上八点,伍兵会准时守在楼下等她出现。然后默默的跟在后面,一直到她上楼。如果她不开灯,伍兵会在楼下一直等着。文卿从烟头或者火柴倏然的亮光和移动中,可以感觉到他的焦躁和不安。然后,开灯,亮了,伍兵才离开。
谈律师的案子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从下周开始,她就离开京城了。如果有事还可以电话联系,但是很明显她要淡出这个案子。
文卿很喜欢谈笑,又因为伍兵的缘故,对谈笑这样的家庭也多了几分兴趣。票据已经递过去,不知谈笑处理的怎么样?想到这里,文卿拨通了谈笑的手机。等了一会儿,才有人接起电话,女人喂了一声,旁边有个男子的声音嘟嘟囔囔“谁呀,这么早……”“早”字戛然而止,想是被人捂住。文卿想起那张严肃到天上去的脸此刻被捂住的样子,嘴角轻轻的勾上去:谈律师真是好福气。思路打滑,突然想到若是伍兵被自己这样捂住……
走神的时候,谈律师的问话没有听清楚,只好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一遍,当然不能那么生硬,“确认”是重复的一种手段。
谈笑“唔”了一声,文卿暗道不好,果然,谈律师说:“虽然你这部分款子直接从我这里扣除,就像我刚才讲的,主要是为你们考量。政府的流程又长又慢,手续繁杂,我想你们也不希望吧?”
文卿知道这种与政府机关打交道的款子,多半不会付的清爽。是以看到谈笑的短信后,第一件事就担心这个。如今谈笑明白的说出来,并且表示自己承担风险,文卿放下心来。只是自己刚才的重复好像怀疑谈律师从中拿了什么回扣,隔着电话讪讪的笑了。好在谈律师就事论事,脾气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坏,两人客气了两句,各自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