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副将纹丝不动,双眼紧盯着风佑。

风佑的脸仍然低垂着,任猊獏气喘的死瞪着他,时间仿佛凝固了般,四人就站在大殿前僵持着,那同样火红的地毯在风佑脚下缓缓延伸,他的目光顺着它一直向前,直至那深深的宫殿里。猊獏眯着眼睛看他,看了他很久,然后他突然大笑了两声,一改先前愤怒的口吻,风佑再看他时他已经恢复到平日里那漫不经心的神情,然后弹了弹袖口笑道:“鬼王,你的婚礼真是太过隆重了!不过你毕竟是北里第一的功臣,一切就按你的意思办吧!”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风佑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喜宴花烛 松林琴音

一日后,苍空鬼王殿内张灯结彩,四处里红披高挂,侍卫婢女们各自领命布置喜事,叶姜一身大红,体态阿娜,风佑喜服在身,越发显得玉树临风,只是所有人都看不到新郎脸上的笑容。行礼完毕,叶姜被人扶去洞房,只留下风佑面对盛大的酒宴。

王妃的寝殿座落在宫内的月琴湖畔,隔着粼粼的湖水,对岸是一片青葱的松林,松林内有矮屋几座,只是距离太远看的并不真切。离了喧闹的前殿,到了寝宫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叶姜松了口气,劝退了婢女,自己摘了盖头,踱到窗边静静的看着湖水。想起离开北里的前夜,叶姜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那时涟漪问她为何要嫁,既然风佑不爱她,她也不爱风佑,为什么要成就这段姻缘呢?她当时并没有回答,因为面对纯真的涟漪,她无法坦然出自己阴暗的那一面。是的,她知道她不应该嫁,风佑爱的是那个如今深藏在这里的女子,风佑为她赌过性命,放弃过梦想,可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他们就一定要分开。因为她太清楚连城的高傲,那个冰雪聪明,美艳如梅的女子是决不可能与他人共侍一夫的。可是自己是一定要嫁的,而且只能是风佑,正因为他不爱她,正因为他对连城的痴情。叶姜的两只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对于前方的命运她不要就这样任人摆布,在北里不婚的女子只能被送往雁北,然后孤苦和寂寞将一直伴随到她们死去的那一刻。叶姜不要过这样的生活,她也有理想也有抱负,也有想再次见到的人。是啊,她想见到的那个人在遥远温暖的东隐,她心疼他落寞的背影,却又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诺言,可是在内心深处自己是恨他的,因为他不爱她,也许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叶姜背叛的才会如此决绝。到头来女人终究是心最狠的那一个。

叶姜的手扶着窗棂,月照中天,北里的寒冬已越来越近了,该下雪了吧,她想,于是将手掌伸出窗外,好似在怀念那片片晶莹飘落在手心的感觉。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叶姜在内心一遍遍的呐喊,只有呆在风佑身边,只有辅佐在他的左右,她才能在战场上见到他,哪怕隔着狼烟,哪怕隔着万千士兵的残骸,她也要再见到他,那个她又爱又恨的人!时间或许可以停留在美丽的回忆,但那是需要美丽的心情的,可是叶姜没有,在她的记忆中,那个人盈盈的眼眉,眸中绽放的浅笑,只为了那一个人。而对于自己,永远是被替代的那一个,只有在他薄醉时才能隐隐感受到他的温情。

想到这,叶姜眼里有了湿意,双拳握起,贝齿紧咬住下唇,可是就在这时一阵琴音从松林那边飘了过来,淡淡地,如岁月的流痕,划过湖面。

叶姜起步快速走到晾台,向前探着身子努力在夜色中寻找,却在对岸的松树下看到连城熟悉的身影,在夜色冷风中她穿着一袭火红的绸裙,静静的坐在琴台边。那身红是如此的耀眼,仿佛可以燃烧起来,叶姜低头看着自己的红色嫁衣。又看向连城,连城的红裙红的孤独,血一样,如同生命伤痕的颜色。叶姜仿佛看见她那金色的眼眸牢牢锁定住自己,配着她精致却不带一丝情感的面容,让她脊背涌上一阵深深的寒意,她逃似的钻进了寝殿,将门窗都关死,然后坐在床沿微微喘着气。

而这边连城的手指轻轻勾动琴弦,怔怔的望着远方欢声笑语,张灯结彩的宫殿,不知道自己红衣婀娜的影子、柔情的眼眉是否能成为那个人梦里,最美最香艳的诗词。

“原来你在这里?”

连城猛然转身,看见猊貘斜靠在栅栏外对着自己微笑,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银光,他浅笑的面容让连城想起连惑温文儒雅的那一面,勾起她思乡的情结。

“是你!”

连城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猊貘愣了愣继而了然的笑道:“我是不是不该来?或者说该来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