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毓醒来的时候,发现床榻上并无连城的气息,直起身,连城就坐在离他不远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淡淡的光晕投在她无暇的侧脸上,托显出她惊人的美貌,仿若站在冰火交织中,同时拥有着黑暗和光明。

听到动静,连城回身淡扫了他一眼,起身将昨日无意中沾上风佑血迹的丝帕随手往床榻上一丢, 转身走向大门,门缓缓打开,风佑垂首坐靠在门前,连城惊讶地看他,他缓缓抬头,阳光下,他湛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连城,脸上带着少许苍白茫然表情。

一地雪白花瓣被风卷起,直至连城的足下变成丝般路径好象指引着向前的方向,连城的双脚,不受自己意志控制,缓缓走近风佑,蹲下与他平视,轻声问道: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她的声音落下,风佑却突然扬起笑容:

“你没变,看来臭小子真的不中用!”

说完他一跃而起,擦过连城身边冲向房内,内殿传来楚毓的惨叫声。不知为何,连城突然眷恋起他那悄然的一笑,似曾相识的心痛让眼泪滚转出眼眶,沉重如铅,明艳似血,烧灼着她的灵魂和身体。记忆中的轻笑,好象从流水凝成有质感的寒冰,刚想伸手去抓,只听得伴随着碎裂声,千万点分开溅远不可再闻……

风佑,你到底是谁……

我……又是谁……

屋内两个没长大的打得正欢,风佑将楚毓面朝下按在地面上,翻身坐上他的脊背,扯住他的两只脚用力往后拽,楚毓被他搞的像只虾子,两个拳头不停的捶地,忿忿地叫骂着。

连城立在门口看着他俩,突然觉得周遭的一切变得生动而真实,而这种久违的感觉自己已经遗失了很多很多年……

楚毓颤抖地将手臂伸向连城,大声呼救:

“这个死奴才的睡毒什么时候才发啊?孤受不住了!”

风佑转过头嘿嘿一笑,手下又用力扯了一下,楚毓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却听风佑得意的说道:

“你大爷我刚醒,要睡,再等半个时辰吧!”

连城的嘴角大大扬了起来,走回内殿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来静静看他们闹,楚毓惨叫过后突然一拍地大声叫了句:“坏了!”

连城和风佑都向他看去,楚毓脸色有些发白,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紧张地看向连城:

“今日是舅舅的生日,我把去寿筵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什么时辰了?”

连城秀眉一挑,突然想起初到西泽时珍宝坊间的奇遇,当时那个店家所说的不正是静安王的寿筵吗?那么自己不就有机会能看到那个怪物的真面目了?起身缓步走向楚毓,连城的双颊有微微的兴奋,示意风佑拿起床榻上的秀帕,接过在楚毓面前一抖,软声说道:“不妨!你只需将此物带与你舅舅,说是一晌贪欢,他自不会怪你!不过作为交换,你要带我一起去!”

静安王府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其规模与王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城一路行来心中不住冷笑,以静安王之张扬跋扈想必朝中不满之人自不在少数,若得空隙,稍稍挑拨,自然也会有翻天覆地的一番光景。

今日的连城一水白衣,一袭长发,雌雄莫辨。一来楚毓和静安王并没有举国昭示过她的身份,虽宾客之中大部分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是心照不宣;二来连城的妆扮也是应了楚毓的喜好,若是以女子身份相伴倒显得奇怪了些。

见了静安王,楚毓上前施晚辈之礼,连城心想楚毓这个国君也着实做的窝囊,众目之下国主给臣子行礼,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前方传来静安王的大笑,一双眼睛别有深意地打量着连城,连城清高地将目光上扬,不言不语地走上前坐到楚毓身边,也不理会静安王异样的眼色,心里知道那老匹夫定是见了丝帕。一开折扇慢条斯理地扇着,环顾了四周发现身边的守卫似乎少了些,不由的窃喜,也许这也是一个机会,楚毓一搬进太乙殿,静安王对她的戒心明显小了一些,现在自己能坐在这,就说明这一点,既然可以在静安王眼皮底下肆意走动,那么她可以趁此机会出去找找为风佑解毒的草药,毕竟他总是昏睡,若遇上关键时刻岂不一点用也没有?

正想着,园内的歌舞随着丝竹起了起来,连城无心观看,侧过脸看向楚毓,这小子一见到他舅舅就满脸写着:我害怕见你!让她这个外人也看得泄气。

所谓君者重于气魄,以楚毓这副样子想对抗静安王肯定是不行的,这样的君主也无法让臣子信服,臣子既不信你,何以安天下?看来自己在他身上还是要下上一番功夫,但又不能太深,只因为对于自己和哥哥来说,相比于静安王,这样的楚毓更适合统治西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