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再三,怀沙猛地停下步伐,高声吩咐道:

“立刻备车,我要进宫!”

连城静静地倚在窗沿,手中一只画笔轻轻抵着娇艳的下唇,看那些宫女行走在花丛边。轻嗅着风中淡淡的芬芳,眼神无意扫过那树正在盛开的花朵,不由得浅笑。翠绿的叶子上面带有若絮般绒绒的纤毛,一个个锯齿边儿让宽大的叶子在风中多了一丝灵动,每一簇花都由六个淡粉色的花蕾组成,五个花蕾如众星捧月般护住中间的一朵,部分花簇里中间的一朵已然绽开,粉色的花瓣已淡成白色,黄黄的花蕊更让花朵别有新意!深吸一口,淡淡的花香清新、自然,一如哥哥身上浅浅的味道。

于是低头草草勾上几笔,抬头再看时,恰逢一阵清风吹过,刚刚的花朵随风飘落,唯留疏影暗香……

连城低眉轻颦,正欲惋惜,忽听门外有人来报:“莽军副都督易怀沙求见!”

赐坐、看茶、浅笑,两人之间似有道不出的尴尬。怀沙起初气冲冲而来,为了墨蛟的不告而别,后又想,就算连城说了什么,墨蛟的性子也大半在自己的预料之内,那天和连城铺陈开来,原是说得很清楚的,就算伤了墨蛟罪也不在连城,可一时冲动地站在门外,怀沙就有些后悔了,硬着头皮进来,倒是见连城的心情还算不错,见面免了礼又赐了坐,这反倒让她更加局促起来。

“不知副都督此次又为何事?”

怀沙面颊微微犯红,连城虽面色还好,但问话中颇冲了些,怀沙沉默片刻,抬头看向连城,缓声问道:“公主这几日可见着墨蛟了?”

连城摇了摇头,事实上从那日大祭后,连城一直都没有墨蛟的消息,那两片暖垫还在,每每看见倒是颇感欣慰的。在连城看来,如果今生注定要嫁,嫁给墨蛟也许是最幸福的,再加上和连惑之间的冰释,连城对这件婚事倒是释怀许多。

连城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对面身怀六甲的易怀沙“扑通”一声跪下了,惊得连城不知所措。

“公主,求您救救墨蛟!”

连城心里打着闷鼓,救救墨蛟?他怎么了?伤了?还是病了?为何要我来救,这门婚事不是允了吗,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

怀沙见连城一脸疑惑,低头咬了咬牙,颤声说道:“公主,墨蛟在万澋山的冰洞已经待上三日了,再一日冰洞便会封闭,到时墨蛟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连城听罢心中一怔,万澋山冰洞?那不是墨蛟爹娘合葬的地方吗?

周围一片灰蓝色的的烟雾。一尊木刻人形雕像被高高挂在祭台上,立在四条铁索间,长发凌乱,却挡不住他栩栩如生,惊恐绝望的眼神。曹子风走进几步扬起头眯起眼,仔细端详,正不解着连惑从哪弄来的这些东西,忽然雕像目光一闪,曹子风吓得后退,再看时,方才发现刚刚是雕像眼珠反射而出的烛光,那眼珠竟是两颗金色的宝石,被烛光一映,金光四射。

“曹大人来早了!”雕像的后方幽幽响起人声,曹子风一惊忙退后垂下头,恭敬地立着。

连惑从烛影中缓缓现身,一袭拖地的黑纱衬得他俊秀的脸旁越发鬼魅起来。

这时洞中的风穿堂而过,发出凄厉地哨声,祭台上一排蜡烛应声而灭,连惑转身取出火折子复又将它们一一点亮,曹子风抬头悄悄打量连惑,他的表情冷峻得如同坚固的千年寒冰且挂着浓浓的倦色,察觉曹子风偷看他,连惑一甩长袖。如云的长袍在风里翻飞不息,飒飒作响。

“曹大人可有好消息送来?”

“回候爷,墨蛟已经失踪三日了!”

连惑听完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个墨蛟,果然没让我失望!”

见连惑满意,曹子风缓缓放下紧绷的心弦:

“候爷神机妙算,怎么会料到墨蛟自愿放弃这到手的美人和王位呢?”

“哼,这就是蛟人劣等的原因,万事逃不过一个‘情’子,为情痴,为情死,什么都为所爱的人着想,虽然墨蛟血统不纯,但他好在有个情种父亲,我这着棋定是不会输的!”

原来那天深夜连惑和连城的对话都是刻意安排的,曹子风引路,为的就是让墨蛟知道连城的心意。

“候爷可知这墨蛟现在在哪?”

连惑一扬眉等着曹子风的下文。

“墨蛟在万澋山的冰洞待了三日,这万澋山冰洞是当年墨蛟娘亲归安之地,朱渂国主也就是墨蛟的爹终日思念爱妻,不管朝事,最后索性自己也住进万澋山,陪伴爱妻进入沉睡,扬言直至寿终,而这冰洞说也奇怪,冰湖之水每五年干涸一次,一次五日,应时湖水倒灌,洞口再不得入。如今看来,这要是再等上一天,墨蛟怕是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