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恨是可以和爱,共生的;恨有多强烈,爱就有多深。这句话她一直觉得很肉麻。可是今天想起来,却像是一头钻进一个大口袋,把自己深深的装进去,怎么撞也撞不出来。肉麻也好,无奈也罢,感情就像得病,来时如山倒,去时如抽丝。

苏铮有点感冒,轻轻扶了扶鼻子,看起来像是扶眼镜。向对面的女士道声抱歉,轻轻的推开手里的小本,询问委托事由。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女人在闲话家常,那位女士似乎也在不经意间随着苏铮的轻轻一推,把紧端着的双肩放下了。

合伙人隔着条纹的毛玻璃轻轻点了点头,对孟绂说:“嗯,不错,是个好律师。对了,原先你怎么不说?”

孟绂笑了笑:“她以前可不是,刚变好的。”

合伙人想了想:“不会以后又变回去吧?我这里可是忙的很。”

“未来的事儿谁知道,我可不管以后。不过,她很疼她儿子的。为了孩子,恐怕不能总是变来变去吧?”

孟绂若有所思的看着苏铮,合伙人叹了口气,好像深有感触,“嗯,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儿,不容易。慢慢来吧!诶?你能不能找个年轻点的,没什么负担的?”

孟绂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合伙人重新锁紧了眉头,世上不如意太多,到年纪不结婚的,脾气好的不多;到年纪结了婚的,工作热情就少。唉,他该怎么办呢?

苏铮努力的集中注意力,可是听第一句话就有种伸脚绊倒门槛上的感觉。

委托人姓罗,罗女士很平静很淡定的说:“我离婚,是因为男人那活儿不行。前几年说可以治好,我一直忍着。可是一晃三年了,我三年没过过夫妻生活,这日子没法过。必须离,不离也得离!”

苏铮知道这时候笑有点不道德,忍着嘴角的抽动,低头喝茶。

罗女士继续说:“很好笑是吧?我都四十岁了,还想着这种事。”

苏铮愕然,立刻意识到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敏感聪明的女人。能如此平静的说出这种话,又如此安然的面对别人的讪笑,不仅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转念间,苏铮对这位罗女士起了好奇之心,连忙道歉。罗女士却挥手让她不必。

“其实,我去了很多律所。去了我就要求找一个离过婚的女律师办这件事,至少离过婚的人知道做这么个决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可惜,即使离过婚的人也难免……”罗女士无奈的耸耸肩,“这是第三家了,你是我见的第四个律师。”

苏铮脸臊的通红,镇定了一下心神说:“对不起,是我失态了。”苏铮突然失语,该怎么安慰她呢?似乎任何一种安慰看起来都像是一种讽刺!

罗女士说:“没关系,你是第一个没安慰我的人。”这时候,她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苏铮只好沉默的随着她说下去。

“要说他不行吧,倒也简单了。”罗女士似乎颇为困惑,带着钻石戒指的手指在额角轻轻的抿了一下。

一丝蓝色的幽光滑过苏铮的视线,她这才看到罗女士的手腕上戴了一只cartier双时区腕表,那丝蓝光是镶嵌在凹槽表冠上的蓝宝石发出来的。

苏铮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非常非常的富有。按照常理,这样的案子男人多半愿意和解。为什么看起来罗女士很困惑?

罗女士轻轻的抿了一下一次性纸杯的边缘,茶水点湿了她的嘴唇,并没有留下唇痕。苏铮现在宁愿相信她用了顶级的唇膏,也不愿说她是一个人老色衰破罐子破摔不愿意照顾自己的女人!

“其实,我们也试过。他不想离婚,我也不想离。可是,无论如何,我们在一起,他就是不举。”罗女士轻垂眼帘,修饰整齐的眼睫毛微微的抖动,苏铮几乎分辨不出哪根是真的哪根是假的,“我甚至允许他到外面去包女人。可是,他一到外面就生龙活虎,连药都不需要。”

“您先生……多大?”苏铮小心的探问。

“他比我大五岁,可是身体一直很好。”罗女士眼珠向一边轻轻的转了转,“这种事只能说他对我没感情了。既然如此,我说那就离婚吧,反正孩子也大了,在国外上学,不需要我们操心。可是,他还不同意。我知道,他是舍不得那点家业。老实讲,虽然我要离婚,但跟了他这么多年,又是因为这个,我没错啊,凭什么不能分财产?”

苏铮恍然,原来还是财产分配的问题。

“我不仅要分一半,还要他赔偿我。不管他嘴上说的天花乱坠,我是不会相信他了。他‘弟弟’可比他诚实多了!”罗女士有些气愤。

不知为什么,苏铮想起了秦斌。离心离德不离嘴的事儿,搁在任何一个身为□的女人身上都是一种煎熬。得要多大的勇气去忽略那些漂亮的假话,得流多少血才能承受那些真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