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斌看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后来,他也只是把纸条小心的折叠好,放进口袋里,看着苏铮,苦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苏铮猛的扭过头去,抹掉眼里的泪水。头上轻轻一沉,是秦斌的手。他们隔着一臂的距离,以前他只要轻轻一拉,苏铮便会偎过去;而现在,他似乎没有拉的力量,她也少了许多柔软。

秦斌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像大哥哥一样,然后低声说:“别哭了,我不会难为你。这两天,先——”他顿住。苏铮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秦爸爸的病床,点了点头。

秦斌慢慢的松开手,最后一根手指在一缕略长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下,才颓然的放开。他似乎有些明白,什么是覆水难收!

秦斌真正明白什么是覆水难收这个词的时候,苏铮正站在医院门口微笑着把朝朝的独立账户给他,然后很平静的说:“其实你也要开始新生活的,找个女人,生个孩子,是不应该跟我有太多的联系。我要朝朝的抚养权,别的随你拿。这是独立账户,我把你最近一年半的钱都打入这个账户了。花销清单大致在这里,有些我记不太清,如果你介意,我会补上。”

她递给他一张单子,从容的不像在讨论离婚。

秦斌从苏铮身上一直能看到一些不甘,但是今天,他看到的只是无所谓,甚至有些不耐烦。他本来应该生气的,可是一旦去碰触苏铮这样做的理由,他又隐隐有些心痛。事情便两难了:要么承认自己错了,是自己造成苏铮现在的局面,那这样的结果肯定是顺理成章的;要么是苏铮做错了,但是那就得承认是自己让一贯强势的苏铮如此颓然的承认失败,结果还是自己错了……

倒春寒,冷风嗖嗖的。两人站在医院的门口,车来车往的洪流中,对视的目光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他们都在笑,可是心里却冷的好似北极的冬天。

秦斌接下写着独立账户的清单,低声问:“道歉,都不管用吗?”

苏铮突然咧开嘴:“道歉要是有用,要警察干嘛?”这是一句台词,不合时宜,但合心情。

秦斌试图挣扎:“看在朝朝的面上,不行么?”女人,不是都会为了孩子维持婚姻吗?

苏铮道:“就是为了朝朝,才不能勉强在一起。我们不能给他立个离心离德,同床异梦的坏榜样。”犹豫了一下,苏铮才说:“我希望,朝朝将来成为一个对自己伴侣忠诚负责的人。”

秦斌脸上热辣辣的,“成长,总是需要代价的。”

苏铮摇头:“我付不起。一次不忠,百世不容。”

沉默横亘在两人中间,等了一会儿,秦斌呼啦了一把脸,好像要振作起来似的:“行,你要离婚就离婚,反正是我不对。不过,我希望你答应,在我有别的孩子之前,不许朝朝叫别人爸爸,也不许改姓。”

他以为自己理直,却看见苏铮嘲讽的笑容:“你以为你有了别的孩子,朝朝就不是你儿子了吗?如果你这样想,明天我就让他改姓苏!”

苏铮转身就走,秦斌一把扯住她:“算我说错了,”他有些沮丧,每次都在苏铮面前矮一头,“你知道我的心情,答应我,行么?”

连理由都不要了,只是一个单纯的请求。

苏铮气他无情,但看他现在这样子,也许是自己多心吧?何况,她也没打算让秦朝改姓:“姓名权是孩子的权利。在他十八岁之前,我替你留着。如果十八岁以后,他希望姓别的,我们谁也没有权利挡着。”

秦斌点头,老婆学法律的,这是公民基本权利,他早被普及过。

“至于他叫别人爸爸,”苏铮沉吟了一下,“我不鼓励,但是他如果愿意,我不会拦着。人心都是肉长的,别人对他好,他以此为报,合情合理。”言下,竟有丝丝闺怨,秦斌不能陪着儿子长大,咎由自取却伤了全家。

秦斌抬头看别处,下定决心似的,狠狠的点头,手却不曾松开。

苏铮挣了两下没挣脱,不解的看他。秦斌回过神,低头看着苏铮。这个女人,曾经是他的老婆,彪悍的老婆,能干的老婆,他甚至想起来她在床上也令人愉悦的“彪悍”……秦斌猛的拽过苏铮,抱进怀里,紧紧的搂了一下。在苏铮反击之前,又把她松开,送到一臂远的距离,彻底的放下手:“等我爸好了,我就跟你办手续。这段时间,请你……”

苏铮点点头,鼻端还有秦斌怀里的气息,男人味儿,熟悉的令人肾上腺激增,危险地让人发抖。

“路上开车小心点儿。今晚我值夜,你休息一下吧。”秦斌挥手,握在手里的黑色皮手套在空中无力的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