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曾想过墉城的雨一直下个不停,百年以来它一直一直在下,从来不变,如同一直站在门外的司南,如同打了一场又一场的仙魔之战。
终于那一扇门吱哑一声响了,司南看着那扇打开的大门,门内站着一名俊秀的男子,他有一些冷漠的看着她。
这个时候墉城的雨更大了,打得司南几乎睁不开眼,但是司南却不能眨一下眼。
因为眼一眨,他们以后所有的岁月,那些无穷无尽的岁月都会变成流沙。
隔着重重的雨帘,司南问:“你去跟别人成亲,你问我有一日会不会后悔?”
子尤不答,司南搓着手道:“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我早就后悔了,你说过的,能令我高兴是你最大的愿望,假如我告诉你,我,我喜欢你,你还会跟我回家吗?”
子尤稍许弯唇一笑,像是对这太晚到来的领悟微微有一点讥诮,道:“司南,你这么相信我对着妄言镜说的话吗?你忘了,妄言镜,不过是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我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改变任何决定。之前不是因为你而到来,之后也不会因为你而离开,你走吧……做你该做的事情,我记得后天你就该出嫁了……”
他刚半转身,司南对着他的背影流泪道:“随便说说,随便听听,是因为你觉得长生的岁月不过是流沙吗?”
子尤的脚步顿住了,他半转过身,冷漠的脸上开始有了一点表情,像是在嘲笑:“难道不是吗,熬了一个八千年,你已经知道下一个八千年有什么在等着你,没有任何惊喜,因为缘起缘灭,不过是因果轮回,即不能拒绝,也不能不接受……”他眼里透过一丝悲愤,道:“因为我们是神人,苍生在肩,所以不该有喜乐,连悲哀也不该有,长生的岁月难道不就是一盘指间的流沙吗?”
他抬起眼帘,对视着司南,微微有一些嘶哑地道:“也许是只有像凡人哪样戛然而止的生命,才能令人回想起来,岁月曾经锦瑟如华……只是你敢吗?司南女仙,像一个凡人那样活着?”
他说完便将那扇大门关上了,他根本就不期待司南的答复。
再也不期待了。
司南的泪水再多,也不过是雨地里一溜不能落地的火光。
他是天官大帝,原不该指望一段不在星空的仙缘。
她是墉城神女,原不该相信长生的岁月里谁跟谁应该天长地久。
仙魔大战虽然打得如火如荼,但好像丝毫也不影响整个仙界要来大操大办玄君娘娘的喜事。
一位仙位仅次于王母的女仙的亲事,所有的仙位都力所能及的献上了各种珍奇仙物,一时之间墉城的九玄殿几乎堆满了天材地宝。
穷得丁当响的灶神仙位如今只剩下了郭钗一人,她想破了头皮,终于把子尤画给司南的新婚所用,却最终没有派上用场的地毯扛去敬献给了九玄殿。
郭钗本来是被逼无奈,哪知这匹由子尤亲手所绘的长达九千九百九十九里的地毯却很受玄君娘娘的青睐。
郭钗捧着一堆赏赐从九玄殿里出来,第九万次跟门前的司南说:“回家吧,女仙。”
“我要带他回家。”司南依然答。
郭钗叹息了一声,她走回了灶神仙位,然后把所有的赏赐一样一样喂甘露湖中的鱼,道:“真的,我现在也不嫉妒女仙了,要是早知如此,我该早点告诉她的……”郭钗低下了头,眼泪就掉进了甘露湖中,道:“那样我们三个人还快活地生活在这里。我其实要得不多,就这么多……”
郭钗将眼泪抹干净,抖了抖空包袱,愿望跟现实经常背道而驰,郭钗知道明日玄君跟子尤的大婚依然会如期举行。
墉城当天,盛况空前,各路来观礼的神仙挤满了红毯的两旁。
即便连雨伯都止不住的墉城细雨也停了下来,天空露出了以往艳丽的红光,仿佛专程为这场婚礼祝兴。
神仙们均是衣冠楚楚,虽然下界的仙魔大战正打得难解难分,但是毕竟大地依然正气,仙道仍据上风,没有什么可虑的,更何况来观礼的仙家都是闲差,原本仙魔战也没他们什么事情,所以脸上均是喜气多过焦虑。
路道旁只有一位女仙,她的衣衫褴褛,头发也是挂在了额前,连个净身咒都不使,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自然也都识得这位就是拒婚地官大帝的司南,也是不顾一切在九玄殿前站了一百年,为自己曾经的佐助疯狂的上界灶神女仙——司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