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不知不免尴尬,连连敲惊堂木,咳嗽了一下,道:“天官原非寻常之人,更何况娘娘卧于深山老林中也不免令人起疑。言归正传……话说天官彼时虽是凡人,但那箭射出之后,只见林中飞沙走石,树摇影晃,一箭之威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换个寻常仙家哪里还有仙命在。但各位,元君娘娘是谁?那是与天地同寿,秉握乾坤,掌世之盛衰,连天帝都要尊称她一声娘娘的仙子。娘娘罗带一飞就将那枝玄石箭击飞了,这么一转身与天官一照面,各位看官,天官仙相俊俏,那原本就是凡尘之貌,此时娘娘一瞧,射箭的男子唇红齿白,一张脸如同剥了壳的鸡子一般的白净……”
女仙们听得如痴如醉,子尤忍不住放声大笑,道:“深山老林,一箭飞沙走石,娘娘还能看出那天官的脸如同剥了壳的鸡子一般白净,要么是娘娘的眼神果然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好……”
司南补了后半句:“要么是天官擦粉了!”
一时之间茶肆之间人仰马翻,笑得岔了气的,怒骂的,不一二足,吴不知这书是绝对说不成了,连赏钱也不要了,赶紧乘乱溜了。
茶肆的小二原本是归墟的仙徒,在这里开开墉城女仙们的玩笑还可以,天官却是他们都敬仰的归墟上仙,不由个个面带怒色。
司南将归元丹往桌上一丢,道:“走吧,这归墟的茶喝多了,墉城的人也会傻的!”
郭钗掩着脸悲愤地跟着司南与子尤慌慌张张出了茶肆,心中说不上来是为着天官被人嘲讽了生气,还是为着子尤偏帮司南不惜当着归墟这么多仙人的面奚落天官大帝而觉得不高兴。
等回到洞里,司南又分饼子,郭钗仍在气头上表示拒绝,道:“华池宴有的是琼浆玉液呢,我为什么还要吃硬饼子。”
司南也不勉强,跃到洞口的石头上掏出油黄色的葫芦,迎着海风喝她的酒。
郭钗抱着腿生闷气,子尤则是取了一点朱砂,在洞内一块石头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他弄好之后,见郭钗还在生气,便微笑了一下道:“要去仙宴,为什么还不开心。”
“有什么好开心的,我们每次都是仙宴上的笑料。”郭钗闷闷地道。
子尤一笑,郭钗新仇旧恨地怒道:“你笑什么,今天你去被人笑得更厉害。”
“不是,你想要螺氏的衣服我满足不了,不过我可以为你画一朵花。”子尤修长的手指一点眉心,笑道:“在这儿!”
“嗯?”郭钗有一点迟疑,隔了一会儿才抬起下巴扬眉道:“你,你,你会不会画啊。”
子尤沾了一点朱砂,笑道:“画不好,你再擦去便是了。”
郭钗佯装瞪视了他一眼,道:“画不好,可不是要擦掉,你就惨了!”
子尤笑了笑,抬起郭钗的下巴,郭钗觉子尤的指间有一点微凉,不知道怎么脸有一点红,然后只觉得柔软的笔触在自己的眉间轻点了几下。
“好了。”子尤收手道。
郭钗连忙拿起铜镜,印入眼帘的还是那张脸,只是眉间三朵落梅,衬得尖尖的下巴别有一番我见犹怜之姿,梅花鲜红似血,肌肤也显得白了,连雀斑也不怎么明显了。
郭钗心花怒放,揽镜自照,道:“我果然是花容月貌呢。”
司南放下酒壶微微侧头,见到笑如灿花似的郭钗也不禁微微一愣,然后便是收起酒壶从石头上一跃而下离开了。
子尤放下笔,往前跨了几步喊了声:“女仙……”
“女仙脸上已经有这么一大块印记了,你想给她画,也画不了。”郭钗拉住子尤安慰道。
子尤站在洞口望着司南在山石间跳跃的朱红色的背影默不出声。
不多时便有一位白袍少年仙徒过来冷漠地请他们前往华池宴,红袖添香因司南被罚,再加上东厨仙位当众嘲弄天官,仙徒无论如何对墉城这个仙位亲切不起来,一路上半句闲话也没有。
华池宴设于华池宫,建于归墟的高峰之上。
四人坐着司南的法器行了许久,方才抵达华池宫脚下,仙徒示意需要步行,司南收了自己的法器,依旧拿布包好,插在自己身后。
子尤抬目,只见此处青峰叠障,玉石蔚然深秀,山间酿泉从石间潺潺流出,芝草遍野,灿若月华满镶放。
远远地看去高山入云,山连山,深似仙山无穷,华池宫尚不能窥其貌,只能见宫殿飞檐陡峭,什么都在一团氤氲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可其实不过拐了一个弯,就峰回路转,庞大的水晶冰宫便呈现眼前,它翼然临于高峰之上,空明剔透仿若清寒晨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