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将鸿源带入,问道:“先生等我,可是有事?公子现在如何了?”
鸿源摘下帽,道:“公子伤势已大好。刚前些天,岛上来了他的几个手下,和弟兄们略有摩擦,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过来,一是有些时日没你的消息,不放心来看看,二来……”
他压低声道:“独眼龙先前一直龟缩在他老窝,安生了些时候。只前些日,我听探子回报,说沉香岛忽然戒备森严,费了番功夫打听,才得知岛上来了群倭人,首领是个女的。他们对倭人言听计从。倭人还关了个人……”
“那人是谁?”
“没探听到,”鸿源摇了摇头,“只知道关押那人的地方重重戒备,似乎……和玛瑙岛的沉船之事有关。这艘沉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有各方势力在寻找,只不过始终没有结果而已。倭人狼子野心,对此觊觎已久。这片海域朝廷力不能及,完全在我们手中掌握。倭人单凭己力,不可能做成这事。从前他们曾与咱们联络,被你拒绝后,转而找上独眼龙也不奇怪。我只是担心,倭人向来残忍狡诈,独眼龙有了他们当靠山,会不会反扑?事关重大,我这才上岸找你。”
谢原沉吟片刻,道:“先生回去后,即刻多派人手加强航道巡逻,叫出船的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我一两日内便上岛,具体事宜到时再议。”
鸿源面露微笑,道:“不消你说,我已吩咐下去了。过来本就是想叫你上岛。许久没见你露面,我怕若有事,单凭我一人,压不下众多弟兄。你不日既上岛,此地我也不宜久留,这就走了。”
谢原点头,想了下,补一句道:“把消息传给探子,叫务必探出沉香岛上关押的人是谁。”
鸿源应了声是。谢原送他出侧门后,自己往太监公馆去。刚跨出巡检司的正大门,看见远处街面上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惊得路上行人忙不迭闪避,禁不住微微皱眉。等那匹马驰得近了些,看清上头的人竟是上月来接走温兰的七政门百户徐霄,顿觉不妙,立刻大步迎了上去。
“谢大人,有变故!卫大人尚在京中,因要务无法南下,这是他传你的书信!”
徐霄连马都没停,人便已飞身而下,将手中一封烫了火漆的信递了过来。
谢原飞快取出信瓤,一目十行扫过一遍,脸色大变,转身吩咐了跟来的弓兵几句,急匆匆便离去。
~~温兰在被关在这间孤零零突兀立在全岛最高山顶上的屋子里半个月后,终于有点摸清楚自己周围的状况了。这座海上孤岛,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沉香岛,但是这个岛的主人却是那个臭名昭着的前海上霸王混元独眼龙。
这里正是独眼龙的巢穴。
被关在这里这么久,她见过的人,只有一个叫小鱼的送饭丫头和铁窗外的几个看守,还有偶尔来过几次的那个女人。
现在她也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了。和小鱼有点熟了后,趁着送饭的短暂空隙,小鱼告诉她,这女人是倭人,名叫结衣。她和她的手下到了这岛上后,俨然已经成了首领,连独眼龙对她都毕恭毕敬。
小鱼知道的,大概就只有这些了,或者说,是由于恐惧,温兰再也无法从她口中挖到别的什么信息了。
一天天过去,温兰日常的生活内容就是吃喝、睡觉,踮起脚尖站在那个小窗户前眺望山下的海岛和不远处的蔚蓝大海,外加猜想自己的下场到底会是什么。
卫自行必定已经知道她出事了。刚到这里的时候,她曾想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救自己。毕竟,除了玛瑙岛的沉船外,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些人这样重视,费劲心机地要把她弄到这里来。撇去一切情感因素,卫自行就算看在她能替他下水的份上,应该也会想办法救她的。但是时日一久,她便强迫自己中止这种想法了。
这里不比陆地。南洋海域,根本就是朝廷伸手不到的势力空白之地,唯海盗和铤而走险者的乐园而已。卫自行就算有心,恐怕也没这样的能力。而且,往更现实里说,如果这些绑架者是想靠她与卫自行交换什么东西的话,她真的不认为自己能值钱到这样的程度。
所以她不再抱希望。无他,因希望越大,往往最后失望也就越大。
再后来,她连最后一丝害怕的感觉也消失了。每天只是机械地等待着今天的夕阳从海平面沉下去,明天的朝阳再次浮上来而已。
这一天晚上,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她躺在c黄上,闭上眼睛听不远处的阵阵海涛声,终于睡了过去。睡梦中仿佛回到了白龙城那座宅子里的井台边,看到那个男人正站在边上的树丛下,半张脸被大胡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默默望着自己。她想起被关在沉香岛的这些日子,顿时满腹委屈,跑过去就狠狠打他,一边打,一边骂他为什么不早来救自己。他一语不发任由她捶打。正痛快着,忽然觉得腰身处有一只手在摸索,一开始还以为是梦境,随意挡了两下,忽然身上一沉,仿佛有重物压上,猛地惊醒,赫然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男人的影子,立刻尖声大叫,cao起藏在枕头下的那块先前从门口拣来的尖石,狠狠砸了过去,听到那男人发出惨叫声,随即被他反手一巴掌拍了过来,半边脸立刻火辣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