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离去之后,温兰随凌徐一行人在路上又行几日,渐渐靠近广州府。这日傍晚时,一行车马到了个小集镇,停在驿馆前。
“温娘子,今夜在此歇了,明日再半天的路,便能入城了。”
温兰下马车的时候,徐霄对她这样说道。
凌徐二人对温兰都很恭敬,但比起来,徐霄显得更温和些,有什么事,温兰也大多找徐霄问。凌烈自然看出这一点,所以这种传话的事便都归了徐霄。
马车里虽阔,行路也并不赶,但连日这么在路上,确实乏了。听到这消息,温兰还是挺高兴的,点了下头,便往里头去。
一路行来,她对这种专供路上行走的政府官员落脚过夜的驿馆已经很是熟悉了。刚过照壁,便有驿丞迎出,看见徐霄出示的七政衙门腰牌,立刻将一行人迎了进去,道:“东客舍还空着,屋子也都好,只住了一个办事路过的千总,姓胡。大人们随我来。”
驿丞安排了一溜空房,温兰自然住最里的那间。正准备进去,忽然听见斜对面一间屋里发出一声女子仿佛被殴的痛叫声,门开了,扑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瞧着有七八个月身孕的女子,随即出来个三四十岁武官打扮的男子,想必便是那胡千总了。只见他伸手便揪住了女子的头发,死命把她往里捉,嘴里骂道:“你这贱货,敢不听我的话……”忽然看见立在对面走廊上的温兰等人,一怔,手却不松开。
这女子很是年轻,容貌也极秀美,瞧着像他小妾。温兰见他如此凶暴,心中不忿,正要开声阻拦,凌烈已不动声色地靠近,挡住了她的去路,低声道:“温娘子,不相干的人和事不要多管。”
他说话的声,便和他人一样,冷冰冰透出丝凉气。
温兰也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对于凌烈他们这种职业的人来说,疑心更重。便皱眉道:“那你们叫那男的住手。”
凌烈不动。徐霄看她一眼,终于到了那个还在满口骂骂咧咧的千总面前,伸手便捏住他手腕,低声喝道:“你身为朝廷官员,这样公然殴打妇人,成何体统!”
那胡千总觉着手腕便似被铁钳钳住,哎哟一声,回头见是个寻常打扮的年轻男子,正要骂回去,忽然看见他朝自己一晃手,定睛一看,他手上那面腰牌上刻着“广东七政衙门缉事百户徐”的字样,顿时矮了半截,知道自己惹不起,慌忙陪笑道:“她是我的小妾,不听话,我就随手教训几下,往后不敢了……”
徐霄冷哼了一声,放开他手,看一眼他那小妾,见她一边脸颊上还有巴掌留下的红痕,正低头怯怯看着自己,目中泪光闪闪,我见犹怜,微微摇头,转身往回走。
胡千总推着小妾回屋关门,院落里安静下来,这边的人便也各自入房安歇。
温兰觉着赶路疲惫,所以吃饭洗漱后,早早便闭门睡觉。睡到半夜时分,正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着火了”的叫声,猛地惊醒,看见窗上果然透出红色的火光,慌忙裹了件衣服,夺门而出。刚跨出脚,便见凌烈如风般地卷到了自己跟前,大声道:“快走!”
火似乎是从对面的客房里烧起来的。火势借了风力,已经很大了,皮肤都能感觉得到火力灼人的阵阵热烫。温兰正要跑,忽然看见对面的门开了,那个胡千户衣衫不整地出现,小妾跑出来时,脚下一绊,惊叫一声,人便摔到了地上,那男人却头也不回地夺路而去。
温兰见她抱着肚子挣扎着爬不起来,朝自己这边大喊救命,暗骂一声男人狼心狗肺,推开凌烈便朝她快步跑去,到了跟前,一把抓住她手,道:“快起来!”
她刚抓住那女子的手,便觉被她反手一握,手腕处似被蚊子叮了一口,半边身子便酸软了。还没回过神,原本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女子竟一跃而起,将她整个人如面袋般地甩上了肩,同时,另手也展开了一张巨大的湿布,飞快盖住自己和肩上的温兰,负着便冲进了火海。
变故转眼而生。凌烈大惊失色,怒喝一声,立刻拔刀追了过来,到了跟前,却和随后追来的几个校尉一道,被滚烫的火势给逼退了,急忙拐向去追,却哪里还追得上,眼睁睁看着那女人穿过已成火海的走廊,朝着前院如飞般而去。
那女子转眼到了前院,甩掉湿布,迎面见驿馆的人提水拿盆地冲去客房救火,闪身隐在暗处。等避过了人,暗提一口气,正要冲出去,面前忽然多出一把雪白的长刀,顺着刀锋看去,见是傍晚过来阻拦过胡千户的那个七政门百户拦住了自己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