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道:“公子不必自责。公子不过是想替珠民除恶而已,一腔热血。论起来,全是我的不是,迟迟未有决断,才叫公子以身犯险。幸而未有大碍,否则谢原万死难辞其咎。”
那人听他这么说,神情终于松快了不少,随即恨恨道:“这狗太监和那姓卫的狗官,还有皇帝老儿,暂且再让他们逍遥几日。等着瞧,总有一天,我兆文焕要实现光复大昭的大业,替我兆家夺回这天下!谢原,想我大昭朝时,你谢家世代累出名将,天下谁人不知?可惜到你曾祖时,社稷动荡,你曾祖以身殉国,不幸死于叛贼乱箭之下,我大昭千秋功业也一去不返。你本就是名将之后,只不过隐姓埋名而已。如今你若助我成就大业,功成之日,不但你可封公拜爵,你谢家也必将重现当日的门庭显耀!”
月光之下,谢原的神色很是平静,望着对面的人,缓缓道:“公子放心。先父当年送我去习艺前,便曾独自召我叙话,告知了祖先之事,命我继承祖训,等待恩主召用,以备他日光复大昭的大业。如今公子既找了过来,谢某自当万死不辞。”
兆文焕微微吁了口气,微笑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复国大业,诸多艰难,第一要紧的便是钱粮充足。好在这两年你逼退独眼龙,掌控了南洋航道,往来船税是项巨利。只我觉着,你如今收的船税嫌低,为何不提高些?航道既掌控于你手,只要你开口,船户绝不敢不应。”
谢原眸光微微一暗,只很快,便恭声道:“公子如今有伤在身,宜先行把伤养好。别的事,待伤好后再议不迟。”
兆文焕被他的话提醒,伸手抚了下肩头处,忍住疼痛,皱眉道:“也好。那我先去了。”说罢匆匆登船。
谢原目送那船扯帆渐渐远去,直到在海面上缩成一个黑点,这才转身朝白龙城的方向迈步而去,眉宇却略显凝重,仿佛心思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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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原回去的时候,已过三更了。想来她此时应该已经去睡了,所以在经过她住的东院前时,只是习惯性地抬眼看了下而已,不想却见院门还半开着。过去正要带上,再一眼,瞧见院子中间空地上放着的那张躺椅上竟有个人躺着,正是表妹李三娘。瞧着像是睡了过去。边上一张小桌放着盘吃剩的果子,地上燃了盘艾糙压成的蚊香,红色的火头在夜风中一闪一灭。
谢原立刻猜到她必定是在这里等自己回来,后来睡了过去而已。见地上蚊香快烧尽的样子,怕她会被蚊虫咬,忙轻手轻脚过去停在她身边,俯身靠近,低声叫她名字,见她眼皮子微微翕了下。
温兰起先一直在等他回来,后来架不住困,躺在凉椅上便睡了过去,现在听见耳边似有人在叫自己,立刻便醒了过来,睁开眼见是谢原,一下放松下来,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低声埋怨道:“怎么这么晚?等死我了!”
谢原听她声音里带着娇懒的浊音,又一副困乏的慵懒小模样,心里便生出了怜惜,怕吵醒了房里的马氏,急忙低声道:“都是我不好,回得太晚。你回房去睡吧。其实我也没什么事……”
温兰现在是彻底醒了,看他一眼,嘟了下嘴,低声道:“说有事的是你。我等了一晚上,现在你又说没事。这叫什么事?行了,有话就说,省得下次又要我等你。咱们出去说吧,别吵醒姨母。”说完站起身往外而去。
谢原只好跟着她出去,一直跟到井台边的那架花墙前,才见她停了下来。
温兰转向他,笑吟吟道:“表哥,傍晚你不在的时候,春芳她娘送了块蚌ròu来,说是最肥美的一块,又说蚌ròu本就清热补肝补肾什么的,何况还这样老的蚌,反正听她意思最适合男人家吃。我便特意向姨母请教后,炒了一盘在厨房。你去吃吧?天热,过夜怕就坏了。”
谢原有点窘,忙道:“不用……”
温兰摇头,一本正经道:“一定要吃。我和姨母一口没动,特意留给你吃的。”
谢原只好道:“好,好。我等下就去吃。”
温兰点了下头。
谢原看她一眼,正踌躇着怎么开口好,忽然见她一拍额头道:“哎呀瞧我的记性……”说完便转身往井台去,俯身下去提井绳,很快,再转过身时,手上便多了一碗荔枝,道:“这也是春芳她娘送来的。姨母叫我湃在井里等你回来吃。我挑了最大个的凑了一碗,诺,你吃吧。”说完递了过来。
谢原再次摆手:“我不饿,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