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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是照先前谢原对他说过后照搬过来的,连自己听着都有些耳熟。

陆终迎着海风,脸色阴沉,终于慢慢点头,道:“还是直使大人真知灼见,倒是我莽撞了,那就停了吧。”

吴三春急忙大声呼喝。官军们大多是本地人,也不大愿意殴打珠民,立刻收了刀枪,海滩边的骚乱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陆终目光扫过对面一群怒视着自己的珠民,眉角微微一抽,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们听着,本钦使此次过来,除了要为太后大寿寻珠,另有一目的,那便是挑选一水性上佳之人入京另用。”话说着,从自己腰间扯下一块玉佩,用力远远地朝海面方向掷去,待那玉佩在数十丈外落水之后,继续道,“你们谁能下去把这玉佩给我捞上,便能入选。从此以后一家脱离贱籍,朝廷另有重用!”

这话一出,顿时如石入湖,激出千层涟漪。

珠民为贱,世代只能cao持此种险业,这些人便是做梦也想能有脱离此贱籍的一天,只也知道不过是空想而已。现在竟然会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不管以后是做什么,哪怕自己会送命,能让家人和子孙后代不用再cao此贱业,那也值了——虽然也有人怀疑这钦使刚才那话的真实性,尚在犹疑,另些人便已经按捺不住,飞快朝着先前玉佩的落水之域游去。

一旦有人开头,便如泄了闸的洪水。更多的人唯恐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会被别人抢走,争先恐后地一窝蜂跟着涌入了大海。再后头的人知道再也没有机会了,只好慢慢收住脚步,和剩下的更多的人一道,紧张而不安地等待着最后的胜出者。

汹涌的海面之上,但见数十个人头如黑球一般地漂浮在上,等靠近那片水域,便纷纷没入水中,很快失去了踪影。

吴三春有些莫名其妙。

这陆终过来这么些天了,从没听他提过这事。现在忽然来这一出,到底什么意思?忍不住看向立在一侧的卫自行,见他迎着海风眺望出去,唇边噙了丝置之事外般的冰凉笑意。

从他这里看不出什么征兆,吴三春又看向人群中的谢原。他却正紧紧盯着海面,眉头微锁,神情有些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海滩边一时除了和着鸥唳的风声,站了数百人的这个地方,竟静悄悄不闻一句人声。只有陆终神情怡然,在滩边的沙涂中不紧不慢地来回踱着方步。

终于,海面上冒出了第一个人头,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只见他高抬一臂,用一种兴奋得甚至能盖过风声的声音大声吼道:“是我的!是我的!”一边叫着,一般飞快地往岸边游水而来,很快,剩下的人也先后从水里冒出了头,跟着那年轻人游上了岸。只是相较于他的激昂与兴奋,一个个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有些人或许是因了在水下时间超过了自己的极限,一上岸,便卧倒在地大口大口呼吸,咳嗽个不停。

岸上的珠民自然都认得他。名叫东宝。附近方圆寨里,除了春芳的父亲,水性最好的就是他了。

“钦使大人,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东宝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几乎是一跃三跳地到了陆终的面前,正要将手中玉佩呈上,侧里忽然蹿出一个三十来岁浑身湿淋淋的汉子,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玉佩,朝着陆终噗通下跪,嘴里嚷着道:“钦使大人别信他!分明是我起先在海里先捞到的,是他在水下趁我不备夺了去,求大人做主!”

这汉子也是同个寨子里,名鲁生。他抢了玉佩说了话,见周围乡民纷纷惊诧地看着自己,微微侧过脸去。

回过神的东宝大怒,“分明是我捞到的,竟有这样无耻的人!”一边嚷着,急红了眼,扑上来要再抢回。鲁生死死捏住玉佩不放,两人便在沙涂上厮打翻滚起来。

“都住手!”

陆终忽然喝了一声。还在扭打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陆终朝鲁生伸过手。鲁生擦了下嘴角被东宝打出的血痕,急忙爬着过去将玉佩递上,颤声道:“大人,是我捞到的。我的水性真的很好……”

东宝双眼通红,跪在沙子上,肩头颤抖不已。

陆终看了眼玉佩,面上现出一丝笑意,对着鲁生道:“真是你捞的?”

鲁生急忙道:“是……是我……”

陆终又看向东宝,问道:“你却说是你捞的?”

东宝大声道:“是我,是我!是他抢走了我的,还诬陷我!”一边说着,因了焦急,眼泪已经滚落下来。

陆终点了下头,道:“本钦使自然会替你们做主……”话未说完,忽然脸色一变,指着两人厉声呵斥道:“先前要你们下水去替太后捞珠,一个个都推三阻四不愿下去,如今一听说能脱贱籍,这么多人竟都不要命地下水去了!既然连这玉佩也能捞上,何以说珍珠不能?可见并非是不能,而是你们一个个心有不甘,寻借口不愿为太后效命而已!欺君之罪,定不能饶。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捆了,丢进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