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一切,看来都太原生态了,完全没有半点她所熟悉的现代感。
她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甚至觉得有些不安。
温兰看了下前后左右,找不到人。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信号为零。只好放弃,沿着路往南而去。她记得往南是城里方向,希望运气好,能遇到可以搭的车。
温兰走了将近十几分钟,车是没看到,但终于远远见到前面右手边的一条支路尽头,仿佛有座房子。精神一振,急忙加快脚步。等走得近了些,才发现是个庙,从外面看,虽然破旧,但似乎还有香火。
有庙就有人。温兰进了庙,顿时呆住——地上躺了个背对着自己的女人。而且这女人,竟然是古代装束的。头发在脑后拢了个髻,一身洗得泛白的靛蓝布衫,脚上是一双破了洞的布鞋。
温兰只呆了片刻,立刻便觉得那女人不对劲,恹恹地一动不动,似乎快要死的样子。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慢慢转过了脸来,喃喃道:“救救我,我很难受……”
温兰这才看清,这女人应该还挺年轻,大约二十多岁。对方看清温兰后,大约也是被她的衣着装扮所扰,原本虚泛的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盯着温兰一动不动。
温兰确定不是剧组在拍戏了。立刻回过了神,靠近那女子,探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
片刻之后,温兰终于弄明白自己穿越的现实了。她有点无法接受,但无可奈何。最后,终于在安抚过这个明显是被自己吓住的女子,和她断断续续交流后,她知道了些关于这个年轻女子的遭遇。
这朝代号大兴,国体四域类于明朝。女子姓李,在家行三,被唤作三娘。她其实才十八岁,但因为长于渔村,常年被海风吹打,皮肤粗黑,这才看起来显老,系浙江东海县人,家中世代以打渔为生。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官员亦大多贪婪,官府征敛无度,渔头市霸又与官府勾结欺压似她家这样的普通渔户,日子本就艰难。不想一年之前,更是飞来横祸。她的父兄在出海打渔时遇到了风暴,葬身海底,嫂子改嫁了,而原本已经订了亲的同村王二也改主意毁约不愿娶她。母亲本就身体不好,经此打击一病不起,拖了几个月后也撒手人寰,临死前叫她去投奔姨母。那姨母年轻时嫁了军户,十数年前还有往来。后来随了夫家调迁到岭南,因了相隔路远,多年没了音讯。只在前年从个往返于两地的张姓生意人那里得了对方口信。说儿子做了巡检,如今她跟儿子在平江府的白龙城,一切都好,只是她自己得了眼疾,不大方便而已。李三娘已是走投无路,便托了张某再捎信过去恳求收留。小半年前,终于等到回音。说那姨母听闻她家遭遇,悲伤不已,当即便托张某下回带她过去。李三娘便随了张某出发南下。走走停停一路收货,一番辛苦之后,上个月总算入了岭南。不想有日在路上竟遭遇山贼,同行数人被杀,李三娘与张某侥幸逃命。所谓祸不单行,过后又染了瘴气,二人先后都病倒。前几日,张某病死在双屏县的客栈里。老板报了官,被勒令出钱埋人。老板连连抱怨晦气,只好胡乱埋到乱葬岗,见她又病得厉害,且身边包袱里没半点值钱之物,便将她赶了出来。她撑着继续走到这个名叫柳庄的地方时,终于倒了下去。附近的村人见到也不敢收留,怕到时候死了惹麻烦,便将她抬到这山神庙里。只有个好心的范大娘,白天会送点吃的过来,这才苟延残喘续命到了此时,却也是奄奄一息了。
李三娘断断续续说着,流泪不停。忽然一阵寒颤,呼吸变得急促。温兰看了一眼一边地上先前咳出的呈铁锈色的痰,伸手按了下她一侧胸口,听她说针刺般地疼。估计她得了肺炎,而且已经十分严重了。看样子再不治疗,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温兰解开三娘放在地上的包袱,见里头只有两件换洗衣物和一张折叠的纸,除此外,连个铜板也没有。
温兰叹了口气。她也想帮这个可怜的女子,只是自己莫名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古代时空,身边携带的包里,虽然有钱,但成废纸了。她有点不甘心地再次翻了下自己的包,里头除了手机、还有一副准备送给朋友的潜水镜和一包面巾纸,全都是派不上用场的东西。正束手无策时,听到三娘又一阵咳,等停下来时,人已是半昏迷状了。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先前还戴着根金链。抬手摸了下,幸好项链还在,把它解下来时,听见三娘又咳嗽起来,等停下来时,人已是半昏迷状了。
温兰掂了下项链的重量,立刻起身。就算不帮这个李三娘,自己要活下去,不偷不抢的话,也只能靠这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