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屋内的椅子上坐下,也不说话,审视了一会儿简妍,在简妍越来越紧张时,才开口道,“听说你从简家分了出来?”
“是。”
不明白皇帝问这话究竟有何意,她掩饰了眸中的诧异,从简家分出立女户的事,怎样都只能算是简家的家事,一个皇帝,过问一个臣子的家事作何?还直接问到她一个女子身上。
“棉布的事,太子已经跟朕说了,”皇帝的语气不急不缓,带点赞许,“你这女子,倒有几分让人刮目相看。”
话题转移太快,简妍有点没跟上节奏,“啊?”随即反应过来,“谢皇上夸奖。”
“不必急着谢,待会儿谢倒也不迟。”皇帝发出一声轻笑,“朕知晓你这衣行届时肯定会遍布全国,只是,作为女子,对你来说,还是太过勉强。”
简妍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古有女贤人作女四书,有朱圣人提女德,相夫教子,三从四德,才是女子正统。这些做生意,抛头露面的事,让男人来就好。”
皇上语气始终平稳,压迫感却越来越强,“我儿晟儿虽不才,但这些事他还是能做的来的,你一介女流,在外还是多有危险,朕反正瞧着晟儿对你亦有几分欣赏,若有他帮着你,你这衣行定会开得越来越好。”
话音落,简妍如坠冰窖。
皇上这意思,就是让简妍嫁给赵晟,不论做妻做妾,她现在手上所有的东西总归都会随着她的出嫁递给赵晟,然后所谓帮衬打理,也不过是借口,到时落到皇室手里,想怎样管哪里还有简妍说话的份儿!
“皇上!”简妍咬牙扑通跪在地上,额头落在交叠的手背上,语带惶恐,被遮挡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寒凉和不甘,“民女声名有碍,不登大雅之疼,且已有婚约,实在玷污不得太子殿下千金之体。”
“你是说你那克夫的名声?”皇帝漫不经心地将桌上的茶杯拿起又放下,茶杯磕在桌上发出一声一声沉闷的轻响,敲击在简妍跳的极快的心房上,呼吸都屏住几分。
放在地上的手掌收拢几分,她恨皇帝无所谓将她当作物品的话,可她却又毫无办法!
“这倒也不必担心。”皇帝的声音不急不缓,“朕倒也派人查了查,张大人家的儿子的病,有你伯母知情不报的故意隐瞒,怪不得你。那商贾,死因却非声色犬马过度,朕听说,是疼爱你的祖母派人勒死的,毕竟,她也不想让你嫁过去受委屈,他家里也没有母亲,他死了,你过去就是主母,倒也不会受什么欺负。”
听说?这些事从哪里听说,必是专门查证过的。
可这短短一番话,让简妍身上更加寒冷,皇上这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
“即便如此,但京中众人已将民女定为那不详之女,于太子殿下名声,实在不妥。且民女身有婚约……”
“婚约?”皇帝打断她,似笑非笑道,“不是义弟么?何况,你不是已经从简府立户出来了,名声的事也不怎么难办,太子太傅家最近回来了一个双亲去世的远方表妹,太子怜爱其孤苦,特纳为侧妃,你看如何?”
“皇上,民女……”
“朕看这事挺好,是吧,王妍。”太子太傅姓王。
“行了,朕政务繁忙,昭仪心心念念你许久,还是快去看看吧。毕竟,简家大女,简妍不久就要‘重病离世’了。”
皇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简妍慢慢地仿佛生了锈的机括般,僵硬地一点一点的从地上直起身,她是愤怒的,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做出任何越矩的动作,所有的憋闷只能憋在胸口,半点发泄不得,不能显露分毫。即便嘴唇已被啃咬得鲜血淋漓,指甲嵌入手掌好几寸,她也只能隐忍。
好奇怪,屋内明明燃着火盆,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一点点暖意都感觉不到。
也不知呆坐在地上多久,门外进来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她见到呆坐在地的简妍,似乎也不知该做什么,只屏退了下人,小心翼翼地去扶简妍,轻声唤她,“姐姐,地上凉,你还是快起来吧。”
简妍侧过头看来人,比她还年轻的柔美的脸庞,却已经是个妇人了,对比起来,她好像的确是算不得正常妇人。
躲过伸过来的手,简妍从地上起来,脸色虽苍白,却依旧没有任何失态,她平稳的给简昭仪行礼,然后客客气气的问了好,便在她担心的眼神中由着红芍扶着离开了。
到保和殿时,宴厅里已经来了许多人,也包括简家人和护国公府的人,看到简妍的到来,坐在位置上的纪幸很是有些忍不了的怒气,隐晦的瞪着简妍,而简府的人就平和的多,只是简老太爷看简妍的眼神多少有些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