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言不语,但看表情,太皇太后多少能猜到这个孙儿在想什么,她喝着御贡的松针茶,不紧不慢道:“能让皇帝有兴趣多聊几句的女子,后宫里除了贵妃,怕是没人了。”
“皇祖母若是见到和嫔,应该也会有几分喜欢,和嫔性子很好,知书达理,言之有物,跟其他官家女子不太一样。”
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已经是对后宫女子很高的评价了,当然,再高也越不过皇贵妃,唯有表妹和他是真正灵魂上的契合。
这次选了几十个妃嫔充实后宫,皇帝独独对和嫔有点意思,叫太皇太后怎能不上心,老人家放下茶盏,笑盈盈道:“那和嫔进宫才多久,有两个月没,你就喜新厌旧,不提表妹了,满嘴都是和嫔。”
太皇太后这话一出,皇帝愣了一下,敛眉肃容,似乎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片刻后,他舒展了眉头,笑着摇头:“祖母明知孙儿的心意,偏生又要打趣孙儿,这世上女人有很多种,但表妹只有一个。”
皇帝态度笃定,太皇太后听了却不甚开怀,是问哪个祖母愿意看到孙儿独宠一人,关键是那个女人病恹恹,不提能否诞育子嗣,就那身子,哪天人没了都不好说。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语重心长道:“你父皇去得太突然,教给你的为君之道还不够,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可惜你没能学到。”
“还请皇祖母赐言。”
皇帝做出虚心聆听的谦逊模样,太皇太后也不拖拉,直言道:“身为帝王,可多情,可重情,但唯独不能专情。”
她的长子专情,娶了周家丫头以后将宫里仅有的两名侍妾都打发了,可后来又如何,坐上皇位的反而是多情的弟弟。
到了孙子辈,秦昇随他父亲,已经有了专情的苗头,秦冕却不像父,或许更像他那早丧的生母,该强硬的时候撑不起来,不该心软又软得一塌糊涂,这样的性子适合做个傀儡皇帝,但不是太皇太后所乐见的,她希望皇帝能够立起来,不然等她百年之后,这天下怕是得易主了。
“皇帝,你有空也去容家丫头那里坐坐,就是不留宿,做做样子也是要的。”
沐恩侯是骁勇善战的武将,在军中很有威信,其子容峥青出于蓝,年少有为,加上宫里又有个太后,容家势大,利用得好是一把利剑,用得不好,可能还会伤到自己。
“说起来,容家和沈家还是姻亲,你可不能厚此薄彼,还有,听闻和嫔的父亲犯了命案,你与和嫔亲近,要是她向你求恩赦,你又该如何?”
“和嫔是和嫔,她父亲是她父亲,朕亲近和嫔,跟她父亲是否该死并不冲突。”
太皇太后闻言笑了笑,习惯拧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看来皇帝你只护皇贵妃的短了。”
“朕对堂兄也是极好的。”秦冕下意识反驳。
皇帝为舅家平反,不仅因为皇贵妃,更有他自身的愧疚,舅家遭难,说白了也是被他所累。
太皇太后一声哼笑:“是啊,你也护他,让他大冬天东奔西跑搜集证据给你舅家伸冤,皇贵妃一个不好了,也是叫他遍访高人,到了京里,还没歇个几日又被你差遣出去剿匪,亏得你有个任劳任怨的好哥哥,换做别人,哪能事事都让你这么如意。”
两个儿子的教育,她插不上手,但两个孙子,她必须管住,不能让他们重蹈父辈的覆辙。
太皇太后的舐犊情深,皇帝如何能不明白,他也心知自己不如堂哥,堂哥只要认真起来,鲜少有做不成的事,若没有秦昇相帮,薛家的平反之路没那么顺,光是容家的暗中动作就已经是很大的阻挠了。
“皇祖母,你有没有想过,堂兄其实比朕更适合做这个位子。”
心照不宣的事实,只是没人敢挑破,如今秦冕自己倒是说出来了,然后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
他轻松了,太皇太后倒是紧张了:“是哪个嘴碎的在你背后乱嚼舌根了,你是先帝亲传的皇位继承人,名正言顺,堂堂正正,谁又能越过你去。”
“名正言顺,但并非最合适,大家心知肚明,皇祖母又何必再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因为他是皇帝,所有人都捧着他,没有一个愿意讲真话,就连皇祖母也不例外。
“那皇帝意欲何为?他太优秀,你交代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完成不了的,所以你要罚他,而不是重用他?”
太皇太后这时候也有些动怒了,她希望秦冕做个开朗豁达的明君,而不是成天自我怀疑,疑神疑鬼,缺乏君王该有的果断和自信。
“若当年有得选择,皇祖母选大伯父,还是选父皇?”
秦冕也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对,连父辈的劲都较上了,和嫔不经意说到,大伯父在民间赞誉很高,南平那里更是为他建庙宇当神一样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