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国梁在自己的结界中显然放下心来,他飞快地从包里取出一个瓷瓶,打开后,往那堆灰中倒了些什么药液,跟着他用之前的墨线在那堆灰周围圈了一个圈,烧了三张符,然后又开始念念有词起来。随着他的法术施展,原本静止不动没有生命的灰堆居然开始左右活动起来,像是游戏里常见的那种最低级小怪——果冻史莱姆,灰色颗粒的骨灰凝聚在一起,像半凝固状的胶质物一样试探着往四周挪动,然而一旦碰到墨线,它便像烫到了一般马上又缩了回来,那线条圈死了他的活动范围。
方国梁嘴唇的蠕动速度更快了,额头上的汗水很快渗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凤皮皮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方国梁召唤那早已魂飞魄散的亡魂。过了一阵子,那堆黑灰渐渐抬高起来,本来并不是很多的骨灰分量这时候却像吸了水膨胀的胖大海一样,在方国梁的面前变换起各种形状,一会是矮矮的,一会是高高的,一会是有点瘦的女子形态,一会又是健壮的男子形态,方国梁的眼睛牢牢盯着那些变换的形状,手中又燃过了三张符纸,跟着又三张,但是那堆灰始终凝聚不成个人形,眼看着符纸烧完,那堆灰烬似乎就要跌下去,预示着这次聚魂的失败,方国梁伸手在自己左手脉搏处狠狠割了一刀,鲜血立时泉涌而出,滴落到灰烬上,霎时间那灰烬便拔高了数尺,最后终于稳定地形成了一个怪形状。
大部分身体像是个男人,但是又有女性的特征凤皮皮听得方国梁喊:“方双、方单听令。”
那灰烬变的人便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灰洞洞的眼睛。
方国梁说:“尔等在此地驻守廿年,任务未完却遭杀害,死得何其冤枉,现在予尔等机会,快将冤情速速禀来!”他说着,席地而坐,一抖手扔出一卷白麻,手指间幻化出一枝阴笔,稳稳悬垂于白麻之上。
听得方国梁的命令,那灰烬变作的东西便极其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凑了过来,黑灰在空中组成手的形状,慢慢爬到方国梁的袖口,然后是手腕、手指,覆盖了手面,就如同握住了方国梁手中的笔,方国梁的手腕微微一抬,跟着那支阴笔便快速地在白麻上滑动起来。
一行行的血书诡异地大片大片出现在白麻上,晕染开一滩又一滩的痕迹。方国梁面色很快变差,而他的一只胳膊飞快地写着、写着、写着,仿佛机器一般,他所有的属于术者的法力连同属于人的生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尽数被引到了这只鬼手之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鬼手终于停下。方国梁喘了口气,又问:“告诉我,小晚的魂魄现在在何处?”
这次,鬼手迟迟没有动弹。
方国梁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到笔上:“方双、方单速速回答,小晚魂魄而今在何处!”
阴笔终于再次运动起来,但是却不似刚才那般是写字,而是在白布上画着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圈,方国梁吼:“方双、方单!”蓦然但听“嘣”的一声,阴笔断裂,一股阴风“扑啦啦”卷过,那堆灰烬瞬间便飞散到空中,随风化了。
方国梁被这一下震得好半天站不起来,过了许久,靠支着自己的短剑才终于爬起,他脸色铁青,汗湿重衣,显然消耗极大。起身后的方国梁阴沉着脸看了手里的白麻好一阵子,随后将之卷起,收拾了东西,将那坟冢草草恢复了原样后离开了。
凤皮皮望着方国梁离去的方向,吃下了最后一颗松子。他所蹲着的树枝在这时候轻轻摇了一下。
凤皮皮没有回头,他知道是那个人来了。
“怎么样?”身后传来悦耳温和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阳光。
“方家起疑心了,你们先是被单宁摆了一道,丢了三生石碎片,跟着又被方家两个晚辈摆了一道,你们到底行不行啊。”
被凤皮皮这样嘲讽,那人却不以为忤地“呵呵”笑了一下道:“百密一疏嘛,何况方家有门追踪幽魂痕迹的禁术,即便是打散了三魂七魄的亡魂,有了契约书,在七日内还是能够追索到的,本来以为这门术已经失传了,没想到这个方国梁竟然会,这我也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