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声戛然而止。
他听见父亲一声迟缓的:“嗯?”便又说了一句:“爸,起床了,妈做好饭了。”
说完,见到对方眼睛睁开,他安心地走了。
“叫醒了没有?”闫母甩甩筷子上的水,头也不抬,问道。
“醒了,爸睁眼了。”闫云书应了声,又转头跟仝阳说,“走,我带你去洗漱。”
闫母的动作在听到这句话后顿了顿,拿着筷子的手一颤,隐晦地看了儿子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手里的活了。
“你怎么跟怕我跑了似的。”仝阳开着玩笑,“你放心,在你家不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
闫云书摇了摇头,说:“别安慰我了,你怎么知道它们不会在我家出现?我要是不带着你,说不准推开门就能看见一个滴血的大脑袋。”
他开了个玩笑,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真当走到卫生间门口时,他下意识看了眼仝阳,看到对方还在,脖子上也有那根黑绳,才稍稍放心,推门进入。
在昨天晚上,他就给仝阳和自己拿了新的牙刷和新的杯子,回头走的时候带着,还能继续用。
洗漱完了,俩人肩并肩走回去。
闫云书闻着身边这人身上的属于他家里的熟悉的味道,感到一阵安心,或许雄性都有这样的癖好——渴望看到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身上沾满自己的味道,渴望占有,或者说,征服。
尽管他从未征服过对方,这种错觉也令他止不住地心神荡漾。
每一个深呼吸都使他快乐。
“洗好了?”闫母盛好了饭,机关枪一样嘴巴说个不停,安排着,操碎了心,“你坐着,我来盛饭,东西都整好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我做的肉酱,可好吃了你回头尝尝,你什么时候走啊?我临走的时候看看能不能给你带点什么东西走……”
她直起腰来,看了眼里屋,自言自语道:“你爸怎么还没起?”
说着,她转头唤儿子:“快去叫你爸起床!都几点了?快去快去!”
闫云书逃也似地快速离开母亲的扫射范围,这次他用力敲了敲门,喊道:“爸!起床了!”
话音未落,就听闫母不知道被谁刺激了又变得尖刻的声音:“不必叫他了!让他睡吧!我看他不是想睡觉,就是不想出屋!”
他有些为难,看了眼桌边一站一坐的两个人,求助似的,看着仝阳,尽管他知道对方不好在这个时候说话,但他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好像对方是超人,随时都可以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回来!咱们自己吃!”闫母哼了一声,“他爱吃不吃!饿死倒霉!”
最后一句话她特意增大了音量,冲着里屋狠声说。
得了指示,他便安心回到饭桌,坐在仝阳的身边,抓筷子吃饭。
闫母对儿子和对丈夫的态度全然不同,她一边说着:“吃菜,吃这个。”一边往离儿子最近的那边盘子里?菜,叫那盘炒花生里的花生挤到了盘子的最边边。
“妈,你别再?了,你看这盘子,都盛不下了。”闫云书看这盘子里的菜越来越尖,越来越多,忍不住说:“昨天吃饭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在这饭桌上咱的桌子又不是那么大,我能够得着边上的菜,你不用老是那么照顾我。”
他说着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仝阳,脸上忍不住露出点羞怯的神情来,说:“回头我的朋友都该笑话我了,说我长那么大还要靠妈给我夹菜,我自己又不是够不到,您就别操这份心了。”
闫母一愣,一丝无措在她的眼睛里迅速的闪过,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把那抹情绪按压了下去,咂了咂嘴,说道:“啧,你看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的,我给你倒菜你不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吗?从小你就是这么吃的,怎么现在长大了,还开始讲究起来了,跟你妈你客气什么呀,没事,接着吃,你朋友会理解的。”
她说着,看了旁边坐着的仝阳一眼,继续劝道:“吃,你吃你的,不用害臊,谁回家了他妈不是这样的,也没见人家害臊,你跟我讲究什么。”
仝阳也笑着说:“你快吃吧,这是阿姨对你的爱,不用害羞,你妈妈这么对你,说明她很爱你,你不吃,反而是辜负了阿姨的这片爱。”
被这样两个人好言好语的劝着,闫云书才终于动了筷子,即使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却比刚刚好多了,也不再那么不自在。
见儿子终于吃上了,闫母这才笑着,说:“你看你这孩子,还是在自己家吃的饭,就跟到别人家吃一样,怎么在自己家吃饭这么客气。”
闫云书没说话,只吃饭,他吃到了大米粥里下的那些豌豆,又软又面,能直接用舌头压碎,把外面那一层薄薄的豆衣碾碎之后,里面软软的豆子就出来了,微抿一口,不是特别甜,却有着一种清香,不得不说,即使闫云书之前并不喜欢吃豌豆,他依然觉得这个豆子确实不错,挺好吃的,甚至对豌豆这种食物的看法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