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我给你们倒点水。”闫老师说。
“不用了老师,我们刚从学校那边过来,就不喝了。”闫云书拦住了他,“我们坐坐就走了,不忙。”
闫老师了然地笑了笑,坐下了,问:“来我这有什么事吗?还带着那么多东西,下回来就不用带东西了,随便点,不用那么客气。”
他说话间带着习惯性的字正腔圆,是他身为老师和村中播音员多年来养成的口音,改不掉,他也不想改,这是他和这个村子里的人最不同的地方。
闫云书一听见这个声音,他心里关于这个老师的记忆便又回来了,虽然只是一些片段,断断续续,带着回音,从记忆的身处传过来,震开了一片灰尘。
“云书啊,最近怎么样?做什么工作啊?”闫老师问道。
闫云书那一套说法又搬了出来,略作修改,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出他的敷衍,但对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也似乎只是寒暄,并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
“你以前不是这个名字吧?你是不是改名了?”闫老师问道,“我怎么记得你不叫这名字?你以前是叫……闫云端?是吧?”
这话问得闫云书有几分不知所措,他想到了很多问题,但没有一个答案是这个问他的答案,因为他并不记得自己改过名字,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样的一个问题。
而且,闫云端,是他朋友的名字。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那天他在幻境里看见的坟墓,和写有他名字的墓碑。
这种想象让他不寒而栗,总觉得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哎哎,老师,您记错了怎么还怨人家改了名字,他的名字是跟闫云端有点像,但是他俩真不是一个人,你别又搞混了。”康泉笑着插嘴,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哦哦,我记错了,不好意思。”闫老师笑了,“我开个小玩笑,哈哈。”
并没有人真心在笑,因为这话里的另一位主角已经去世了,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个玩笑。
他找的借口依旧很糟糕,闫云书想着,一直没变过。
但那都不重要。
他想着,开口道:“老师还记得闫云端吗?”
“啊,记得,记得。”闫老师在听见这个名字时眼神有一刻的茫然,但他还是点着头,“有印象。”
这就是不记得了。
闫云书有点绝望了,他问:“就是那个淹死的学生,您不记得他了吗?他以前在班上挺调皮的。”
“小子嘛,调皮是常事。”闫老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淹死的学生,我有印象,有印象。”
这次他的眼神不是那么茫然,但依旧没有深谈的意思。
“您还记得他当时是怎么个情况吗?”闫云书不顾康泉冲他使的眼色,问道。
“当时?很久了的事了。”闫老师端起茶碗,掩饰似的喝了一口,“有印象。”
这种什么都不谈,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样子让闫云书有些失望,他来之前虽然预料到这趟可能不会特别顺利,但也想不到会是这副样子。
“您再想想,有人说他是抽筋死的,有人说他是撞到了一个大石头,还有人说他是被水草缠死的,您记不记得当时有听到什么传言?”闫云书一股脑地问道。
康泉在旁边拼命地拽他的衣服,动作幅度大得几乎要把人直接扯出去,但依旧没能阻止对方不停输出的嘴,他都恨不得要去捂这人的嘴了!
他后悔啊,是真后悔,早知道这人是为了当年的事来一趟,就不该带着他跑来,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又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村里的人都不怎么愿意提,这人来了,头开始几个还好,怎么一到这儿,就不管不顾的了?
“啊,这个学生,我确实有印象。”闫老师说,“当时是暑假吧,暑假的时候,我去给其他学生补课了,不知道这个事情,等我听说的时候,事情就出来了,我还去那个学生家看了看,没别的了。”
他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裤面,想把那块地方搓出一个洞来似的。
“你们来就是想问我这吗?你是来调查的?”他想了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