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徐接到新指令,马上又来了精神。
他小跑着经过市局的大门,在扭头往门外不经意的一瞥中,隐约看到了正往外护送的担架,还有外面停靠着的救护车。疯狂旋转着的救护车灯,打下一大片红红绿绿的明暗交错,映照在一大群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体面人士的身上。那群人里,或西装革履,或披金戴银,不知所措的、全神贯注的、急切慌张的、冷漠敷衍的,表情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哦,他这才反应过来,看来承受不了吴敏国之死的,除了审讯室里那位精虫上脑的损友,还有吴敏国的大伯公。现在绑架案的基本事实算是真相大白了。只是不知道,在今天上午踏进警局大门的那一刻,大吴董事长有没有预料到自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结局呢?
小徐甩甩脑袋,把那些有的没的扔到一边,他毕竟是一个更擅长专注于眼下的新人,太复杂的问题,暂时还是留给老大们去思考吧。
深夜里的临州中心医院住院部,楼梯间和过道的灯火通明,宛如在这个安静却不安宁的夜空下环绕在漆黑中的条条白蛇。
全贵芳今天眼皮都跳了一整天了,直到这夜深人静,仍旧心绪烦乱。
她知道全一峰和季廉今天快忙疯了。白天里一直陪在身边的那个叫易剑平的小同学,刚才也被家人领走了。虽然助理和保姆阿姨都还在,但看看病床上熟睡的季小靖,又看看窗外远处火链般的高架路灯,她感觉这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似的。
吴敏瑶她哥哥的事她也知道了,听说死状惨烈。
死状惨烈?,她深吸了口气,似乎她命中早就注定会跟这些惊世骇俗的际遇纠缠不清,她明明就一普通人家出生的普通女人。
哦,也不对,她的出生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家。村里祠堂供奉着的族谱上,她的父亲、祖父和曾祖父,可都是大名赫赫的一代文人学者。即使是本村的小年轻们,现在可能都不曾听闻过那些过往的辉煌和落寞了吧?但作为亲历者,那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例如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吕国栋侵占别墅一案里,不为众人熟知的苏珊珊的外祖母,那个只共同生活过短短两年但对她十分疼爱的姑姑全秀竹。呵呵,一峰那愣小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也是不得善终的人。
据她所知,最近一次“死状惨烈”的是谁来着?人上了年纪,身体机能的衰退是身不由己了。到底是谁来着?
对了,是那个叫彭大辉的、被亲侄子剖了的、彭大富的弟弟。
彭大富!
全贵芳突然惊醒。左边发麻的手肘手腕和脸颊,让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刚刚在迷迷糊糊之中,坐在病床边上昏睡了过去。
“彭大辉”,全贵芳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倒霉的名字。她看着在柔和的月光里季小靖熟睡的脸蛋,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吧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面对的。
“孩子,你可不可以跟我说一说那个叫彭大辉的人?”
几乎呆坐了一夜,全贵芳在季靖清晨醒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脱口而出了这一句憋在心里好几个月的问话。
“辉、叔?”季靖眼神迷茫地看向全奶奶。
全贵芳这才又如梦中惊醒,急忙叫醒了助理和保姆,去叫唤医生护士和过来伺候病人,条理清晰地吩咐了一通。
各种检查的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日上三竿。
“吃不下啦?”全贵芳拿起手帕给季靖擦了擦嘴。
“嗯,全奶奶我吃饱了。”季靖看着餐车上还剩着的半壶瘦肉粥,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小病号得管住自己的胃口。
“你啊,以后只叫奶奶就可以了,‘全奶奶’什么的,太生分,我听了会不开心的哦。”全贵芳把碗筷递给保姆。
“嗯,”小家伙虽然并不知道昨天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却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他认真地对着全贵芳说道:“谢谢奶奶。”
一声“奶奶”叫出口,他自己倒是先开心起来,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易剑平,笑的一个阳光灿烂,把大家心里因为他昨天的突然晕厥而笼罩上的阴霾驱散了大半。
“对了,奶奶您刚才是不是想问我关于辉叔的事情?”
全贵芳跟保姆一起收拾餐具的手顿了顿。她眼角描了一眼小易同学,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边说:“这个不着急,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我也就随便问问。”
“哦,我现在头一点都不晕了。”季靖又看了易剑平一眼,“如果您想知道的话,其实让剑平跟您说也行。我知道的他也全知道。”
全贵芳的脸上没有起什么波澜,她转头正眼看向“什么都知道”的易剑平,只见易同学也正看着自己,同样水嫩的脸蛋上也笑得一脸的人畜无害。
全贵芳耐着性子听完了关于彭大辉搜罗流浪儿童为其偷鸡摸狗的斑斑劣迹,这些她其实早就了解过,显然她更迫切想知道的是关于他哥哥的事情。
“以前辉叔的手下里面,应该只有两个人见过他哥哥。一个是蚯蚓哥,嗯,”季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不自觉地顿了顿,“就是彭秋英,另外一个叫大狗。大狗哥比彭秋英要大三四岁,听说其实是被辉叔的哥哥捡回来的。
“辉叔原本就很少说话,几乎没有向其他人主动提起过他自己的事情。彭秋英他爸爸没了的时候他还很小,所以关于彭大富,我大部分都是从大狗哥那里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