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舟市中心医院,急诊内科。
病房内的季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周围一圈的医疗仪器叽咕乱叫。病房外的季廉坐在走廊边的塑料椅子上,头部和肩膀缠着纱布。
这充满既视感的一幕直让全一峰有种时光倒流回七个月前的错觉。
那一次让季廉和季靖陷入危险境地的是彭秋英,那个连续犯了两起命案,杀了亲叔叔和出租车司机,打算以此邀功加入拐卖团伙的真疯子。这次的幕后主谋又会是谁?
跟踪是冲着季靖来的。仅仅是冲着季靖来的?
警务工作天然是个得罪人的职务,更何况自己干的是刑警,牵连家人是种无可奈何的“司空见惯”。但,万一这事果真只是冲着季靖来的呢?除了自己惹的“仇家”以外,究竟还会有什么人想要了这么个半大小孩儿的命?
季靖的DNA在全国性的失踪人口库里都比对不出结果,究竟是身世成谜,这令全一峰不得不多想。
“医生怎么会查不出具体的问题?没问题的话人又怎么会醒不来?”全贵芳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她跟助理说话的大嗓门由远及近,“你赶紧去联系一下刘院长,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躺在那儿呀。”
全一峰和季廉,在病房门口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齐齐转头看向了她。
她直接无视了完好无损的儿子,径直扑向满身纱布的季廉,“哎哟,这伤得重不重?哎哟哎哟,看着就疼。孩子,头晕不晕啊?”
季廉用隔着纱布的手轻轻地回握着全妈妈的肩膀,安抚道:“就是点擦伤,没大碍的,您别担心。”
“后脑勺都肿起来这么大一个包了还说没事”全妈妈仰头看着季廉的脑瓜子,心疼得眼尾纹都皱了出来,“哎,这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把车开到人行道上?”
她又转头看向自家儿子,“这是故意杀人啊!刚才梁助理还跟我说刚好就有你们同事在场,怎么可能连凶手都让他给逃了?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妈您来啦正好,我这边情况紧急得马上赶回局里,您就多照看着哈。”全一峰若无其事的一句答非所问,让全妈妈差点气得跳脚。
太后只是不知道,他儿子还不能向她一普通市民透露,这次他们遇上的不是什么醉驾毒驾,而是有能力改装和操纵小车无人驾驶的高技术犯罪。
“去去去,”全妈妈没好气地说,“只知道成天‘局里’‘队里’的,干起工作来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了!孩子还躺在里面呢。什么破职业。”
全妈妈看似轻飘飘的一句抱怨,简直让面前的两人诧异万分。
全一峰一双眼睛都瞪得浑圆,突然短路的大脑袋一时空荡荡的,在“太后已经洞悉一切”和“我自己过度解读”之间来回荡着秋千。而季廉则已经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高挺的鼻梁上一幅快裂成了八块的高度眼镜遮不住后面越涨越红的脸颊和双耳。
只有太后仍然镇定自若地补刀单:“怎么?你们都以为我瞎啊?我还正当壮年呢,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老眼昏花。见天儿的在我面前晃啊晃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些个狗粮和钛合金狗眼。”
两个“年轻人”被噎得哑口无言。全妈妈今天看来是打算把话都说开了,倒也挺符合她豪爽直率的大佬人设的:“反正我现在孙子也有了,还是个聪明绝顶的小神童,怎么算也是我赚了。”
全一峰生平第一次对母亲这个精明商人的身份由衷地感到了万分赞赏和钦佩。
“我啊,算命先生早就给我算过了,家庭缘分始终是薄的。我是不指望还有小孙子抱了,倒是还可以再指望指望曾孙子的。”
目瞪口呆的季廉耳朵里听着全妈妈的高论,眼睛里看着刚好从走廊那头的洗手间出来的易剑平小同学,不知道那个也绝顶聪明的小脑瓜子里,刚刚有没有接收到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全一峰向易小子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但却没吭声,只拍了拍小子没有受伤的一边肩膀,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从那眼神里,季廉分明感觉到其中的幸灾乐祸比担忧要多多了。
全一峰一溜烟地跑没影儿后,季廉和易剑平任由全妈妈和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各路院长、专家在病房里围着季靖团团转,非常乖巧地守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对了,剑平,最近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觉察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或者是跟平时有任何不一样的情况,”季廉小声跟易剑平问道,“多细微的都行。”
易剑平专心思考了一会儿,“最近不正常的地方,大的来说,除了今天的这个跟踪和车祸以外,应该是没有了。”
然后,他开始罗列了一下他们最近一周的主要课余活动:“上周六我们在科技馆的时候遇上戴老师。他是我妈妈的大学同学,刚好现在正在市教育部门负责一个青少年科技研究课题,对我们正在做的兴趣小组活动感兴趣,还提议我们加入他的课题组。这周三的时候,我们兴趣小组的组员凑齐了时间一块儿去了一趟课题组的办公室。还有就是今天了,我们原本是想找馆长就场地的问题征求一下他的意见的。”
季廉正想着追问一下那个戴老师和馆长的情况,易剑平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昨天见到季靖的时候,发现他右手手腕上贴了两块创可贴,还以为他手受伤了,但他却说只是不想让别人盯着自己的胎记看。”
“最近有人盯着他的胎记来看?”季廉不禁心生警惕。
“应该是的。前天去课题组的时候,那天正好赞助项目的企业代表也过来了,我后来找戴老师问了一下,让季靖心里别扭的那个人,叫吴嘉辉。”
“什么?赞助商是史奈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