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临舟市局 苏一恒 3130 字 2022-08-30

Summer has come and passed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

在郊区稀薄的雨帘里,全一峰敲响了甄明家的大门。

甄明开门见到全一峰的那一刹那,心头一紧,却又不禁感到更多的是释然。

“明明啊,外面的是谁啊?”屋内传来两三个人说话的声音,男人低沉的嗓音,女人偶尔的抽噎,可能是甄明的家人和隔壁刘梓玉父母。

客厅的灯光很暗,电视调了静音,时亮时暗的光线打在洁白的墙壁和天花上。

甄明扭头看向屋内,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他埋下了头,仿佛是不知如何向母亲开口,却听门外的警官先生把头伸进了他家门,朝里面说道:“阿姨您好啊,我是甄明的朋友,来找他喝两杯。”

甄明诧异地看向全一峰,一脸的不敢置信,“全警官,您这是?”

全一峰提起手中的一扎啤酒,在他眼前晃了晃,说:“聊聊?”

甄明家是一个两层半的小楼。他把全一峰带上了顶楼,那里一半是个空置的小房子,一半是露天的天台。他们家人平时不怎么上来,天台上搭着葡萄藤架子,还种着两颗番石榴树。

小房子的屋顶铺的是瓦片,雨滴落在瓦片上,发出叮叮嘟嘟的声响。全一峰接过甄明递过来的起子,起开两瓶啤酒,一人一瓶。他们坐在小房子敞开的门边的矮凳上,一边看着雨帘那边不远处的鱼塘,一边慢慢地呷着酒。

“我自从认事开始就一直跟梓玉在一起。”甄明擦了一把嘴角的啤酒沫,转头看向左边邻居平高的屋顶,“我们小的时候,经常就是从这堵紧挨着的矮墙爬过来爬过去,对我们来说,我们两家其实是住在一起的。长大之后,我们就不爬墙了。别人都说我们是男女朋友,但是,对我而言,梓玉不单是我女朋友,她更是我的亲人,比父母或者夫妻都要亲的亲人。”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天地间只留下了越下越大的雨幕冲刷着屋檐的声音。全一峰一瓶啤酒见了底,便又开了一瓶。

“我没有保护好她……”甄明把头埋在自己的胸前,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阵瓮气。他抱着自己的双臂,握着酒瓶的右手背因为太用力而青筋尽显。

全一峰捏着酒瓶脖子,用瓶底跟门槛轻轻碰了碰。他看向甄明,说:“你是一个很执着的人,你的执着,最后还是保护了她。”

“我永远失去她了……”甄明抱着胳膊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才稍稍抬起头,眼睛通红,“但我还是很感激你们,感激你们及时出现,为梓玉主持了公道。”

“你清楚自己的功劳。不过啊,”全一峰叹了一口气,“我只能说,手法欠妥。”

甄明擦了擦满脸的泪痕,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大概是你的梓玉在天显灵?”全一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不合时宜地打趣。

“是一个优秀的刑警的直觉?”甄明看着全一峰,眼神里除了悲哀,还有那么一点敬佩。

全一峰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一张被揉成一团的快递单,摊开,15瓦的节能灯泡下,快递单上依稀可见“甄”和“假发”几个印刷体的字样。他说:“这是勘察现场的时候,我在巷子里的垃圾桶边上找到的。大概是清理垃圾的工人遗漏下来的。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凑巧。”

“是的,我确实找不到证据,但我知道,梓玉的失踪一定跟他们三人脱不了关系。我想不出别的办法让他们老实坦白自己的恶行,就想着光是吓吓他们也好。我知道他们仨,特别是那个刘辰星和杨成豪,经常在镇上鬼混到三更半夜。因为他们每次喝了酒半夜回村子的时候,都要经过我们家门前的这条巷子,吵闹得鸡犬不宁。

我很容易就拿到了梓玉经常穿的那条白色的长裙。说起来也有点丢人的,我一个大男人,轻易地就能穿上一个女孩子的裙子,我身子骨也太小了,才会那么没用。我照着梓玉的发型,在网上买了那顶假发。这一身打扮下来,再加上巷子里晚上的路灯不是特别亮,说不定让对梓玉内心有愧的人产生错觉。我想,如果刘辰星他们真的心里有鬼的话,肯定可以吓他们个屁滚尿流,至少也能给他们留下个心理阴影。

只是我没想到,那天他们碰巧开了辆车回来。

在看到他们尖叫着把车开到塘子里去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复杂。我很难过,但当然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我的梓玉。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也见不到梓玉了。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呆了两天,直到昨天中午听到窗外的喧闹声。”

甄明一口气把事情的经过说完,也把啤酒喝见了底。他从全一峰手里接过第二瓶,抿了抿嘴,接着说:“这件事情,如果真的需要我负责任的话,为了社会正义,我不会推脱说自己当时只是随便吓唬他们一下什么的。”

绵长的秋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倾盆而下的暴雨,仿佛要用这样的暴怒,来洗刷这大地上一切肮脏的痕迹。

横亘在天台上这两人间的,是更长久的沉默。

“我小孩子的时候,净顾着当孩子王,整天靠着捣蛋打架去维护正义,根本顾不上读书学道理。现在在做着离正义最近的,同时也是离罪恶最近的工作,不过你要是问我什么是正义,我可回答不上来。” 全一峰自嘲般地冷笑了一下,没发出声响,只是让带着酒气的鼻息喷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我不是什么爱讲大道理的人,但我心里很少有像现在这么矛盾过。这么说吧,我没办法很干脆地跟你说你做得很好,但我又很希望让你明白,是你自己的坚持,才间接地让事情的真相得以大白,更重要的是,让刘梓玉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是你给了她最后的安息。”

甄明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举起酒瓶,用瓶颈碰了一下全一峰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