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大手大脚的富二代,发个烧都要去特需门诊。我今早上看着那出院结算单,差点又要晕过去了知不知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季廉吧唧了一下嘴,才真的睡了过去。
第36章 庭审
转眼到了周一,吕氏遗产争端再次开庭的日子。
三天跟踪下来,特别小组也未能从吕顺昌和吕仲喜的行踪里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而且为了在开庭前这种比较关键的时刻不打草惊蛇,他们对吕国栋的助理马新也实施了跟梢,而非直接召回警局询问。
马新今年五十九,身材精瘦,穿衣打扮虽然并非都是大牌,但看得出来挺讲究。而且无论住宿还是吃喝,出入的都是上档次的地方,看来当年在吕国栋身边没少捞到油水。
案件当事人双方都没有申请不公开审理,旁听席上座无虚席。
吕仲喜作为原告,吕顺昌作为被告,双方代表律师第一轮的发言照例均是针对吕国栋最后修改的那份遗嘱进行的。
吕国栋作为一个风水大师,对现代法律倒是非常熟悉,在他生前,光是长期合作的律师团队就有六七人之多,其中还包括一个专职服务他的律师。
然而,他最后修改的那份遗嘱,却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竟然是他自己私下手写的,并没有经过律师之手。要不是写完后他还记得放入保险柜,怕是第二天那场大火早就让它变成了灰烬。
混迹在记者中间的全一峰,虽然只关心吕国栋究竟是自杀身亡还是死于非命,但现场这么一通听下来,加上原先了解的背景信息,基本上也就搞明白了这斗得跟乌鸡眼似的俩人究竟争吵的点在哪里了。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那份遗嘱的真实性和合法性。其次,由于遗产中有一部分还涉及到几个集团公司的股份,其中一些早年已经转移至吕顺昌的名下,那些究竟还属不属于吕国栋遗嘱中他所认知的遗产的范围。最后,吕国栋所谓的遗产里,究竟有多少属于他个人所有,多少是所谓的“婚后夫妻共同财产”。
那好端端的婚姻法,或者说任何跟钱相关的法律,在资深律师那里,说复杂也复杂,可以跟你每个字揉碎了再嚼出花儿来,说简单也简单,最后统统归结为一句话:你想让它听起来像是在说什么?
双方律师几个回合下来,昏昏欲睡的全一峰已经在脑海里用那不靠谱的狗仔练习了一整套散打套路。
索然无味的两三轮较量过后,吕顺昌一方的律师终于打算扔出准备多时的重磅炸弹。
“审判长,我方在回应原告的各种子虚乌有的控告的过程中,对原告的生平做了一些调查研究。除了原告的道德水平以外,现在我们甚至对其身为法治社会公民的基本素质都提出了严重的质疑。因为,根据我方最新掌握到的证据表明,当年间接导致吕国栋先生自杀身亡的那场意外,极有可能并非单纯的天灾,而更多的是人为造成的。而且所有的证据都将其中的嫌疑人指向同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本案的原告——吕仲喜。所以,我们请求将所获取的证据在此公之于众。”
律师此言一出,庭内一片哗然。原以为这次也差不多是老样子的媒体朋友们,猝不及防地被扯进了刑事案件中来,有的人甚至难掩内心的激动而高呼出声,就差当场来一句“漂亮!”了。
审判长把锤子“砰砰砰”地敲了三下,示意旁听席保持肃静。
庭内重归安静之后,吕顺昌的律师一边展示着手头的资料,一边对着审判长说,“这是八年前,也就是当时的健伉集团医院新址发生泥石流事故之前的一周,本案原告吕仲喜跟健伉集团董事长董乾坤的助理的邮件往来记录。这是他们的手机通讯往来记录,还有这份是这位助理向我们口述的通话内容,上面均有他本人的签字和手印。”
证物被呈递给审判长,律师继续说:“根据这位助理的叙述,当时的选址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但从时间上来说,还比较宽裕,之所以董事长父子会冒着大雨跟吕国栋大师前往新址,很大的原因反而是吕仲喜在背后的催促。为了让他们早日成行,吕仲喜甚至通过虚假的八字说,向董事长的儿子提出如果错过最佳的风水点拨的日子,将会对他们集团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另外,董乾坤父子遇难后,根据相关部门出具的事故调查报告,可以看到,里面有这么一段说明:由于连日暴雨的影响,事发地点周围山体的饱和度已经临近极值,属于高危地区。相关部门已经在对应的地点设立了多处警示标志,但事后的搜查过程中发现,这些警示标志一概不见踪影,很有可能是被人为移走了。”
律师说着,又拿出了一个U盘,“而这里,则是我们找到的在事发前一天,通往新址地点的主干道监控录像。可以看到,由于那里在当年属于较为偏僻的地段,人烟罕至。但吕仲喜的车辆,偏偏就出现在了里面。”
“依据以上的种种证据,我们很有理由怀疑,那些本可以阻止悲剧发生的警示标志,就是吕仲喜所撤!种种迹象表明,吕仲喜是想加害吕国栋先生,却不料使得无辜的董乾坤父子遇难!”律师最后的控诉,简直句句有力,字字铿锵。
庭内又是一阵骚动,被限制了电子设备的记者们,纷纷在原始的笔记本上龙飞凤舞,生怕记少了律师说的哪怕一句话、一个词。
一件民事诉讼中的被告扯出了关于原告的刑事案件,被告没有直接请求法院暂停案件审理,而是选择在庭上直接公开案件的证据,原本就够奇葩了,但更奇葩的是,原告似乎也没有请求休庭的意思,而是气定神闲地听着对方律师慷慨激昂的陈词。
只见被告律师落座后,原告律师起身,语气淡定地说:“审判长,对于被告的无端指责,我方当事人非常的震惊。我方请求让一位跟当年事件密切相关的证人出庭作证。”
此时,全一峰早已一扫刚才的萎靡,正襟危坐起来。他以专业人士的眼光注视着原、被告席上的所有人,其中的任何一个微表情都没能逃过他猎豹般的双眼。
其中“非常震惊”的当事人吕仲喜正靠着椅背把一张不甚舒适的木头椅子坐出了奢华老板椅的感觉。
不出所料,出庭作证的正是吕国栋的助理马新。
马新对着两位前东家少爷分别点了头问好,才开始自己的供词:“我曾经是吕国栋老师的私人助理,跟随老师三十三年,一直到他不幸离世。八年前的那场泥石流事故,我前前后后都有参与,了解其中的一些情况。”
“当年的董鹤先生,也就是董乾坤董事长的独子,他是小少爷吕仲喜的朋友。那桩生意也是小少爷促成的。我记得当时,吕老师那几天有一笔非常着急要用的钱,但那段时间整个市场的环境都很不好,资金特别紧张,吕老师好些资产,像股票和公司债券那些的,要不就是被套在市场低位,要不就是做了质押。实在没有办法,吕老师就让小少爷出面,帮忙跟健伉集团那边协商,尽早成事。所以,小少爷跟董鹤先生以及他们的助理之间的往来,吕老师跟我都是知情的。”
马新说到这里,忍不住转头看了眼吕顺昌,才接著说:“至于那笔钱的用处,劳烦大少爷仔细回忆一下,八年前的一个叫东部白银的公司,大概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