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站这次的紧急召唤看来动静还不小,走廊里好几名医生都步履匆匆。
“不好意思!”
全一峰经过一个办公室的门口的时候,从里面冲出来的人几乎撞到了他身上,幸亏他眼疾手快,侧了下身,正要伸出胳膊把人扶住,那人却也身手矫健地稳住了重心。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那天跟赖琴一起看望杨秀的医生樊道阳。
樊医生连忙一个劲儿地道歉,全一峰向他摆摆手,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儿,让对方赶紧去忙他的。
樊道阳走后,全一峰透过半开着的房门,向房间内扫视了一圈。
只见办公桌旁的沙发上胡乱地搭着几件运动衣,两只运动鞋也随意地散落在沙发脚边上。结合刚才樊医生一边奔跑一边扣扣子的动作,应该是他刚到医院还没到正式开工的时间,便收到了紧急召集。
沙发旁边的衣帽架上,挂着一个运动型的挎包,包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蓝白色的山峰图案,以及可能被遮住了后面的UIA三个英文字母。
办公桌上除了常规的一些医疗用具,还有一个相框。全一峰没有透视眼,看不见那个被放置在正中位置的相框里的都有什么人的照片,猜测大概是家人吧。
桌角靠里的位置还放着一个类似于奖杯的东西,不过上面的字实在太小,连全一峰5.5的眼神也只能大概辨认出“户外运动协会”这几个稍大一点的。
虽然会时不时地骂别人或者被别人骂“精神病”,但近距离观摩精神病,而且是精神病发,对于全一峰和王富两人都是头一遭。
全一峰蹲在走廊尽头的阶梯上。
王富则依靠着楼梯扶手站着。他觉得自己毕竟没有老全那样的颜值撑着,那样一脸丧地蹲在走道口,万一被这里的医生误认作出走的病人,就很难说得清楚了。
三院的地理位置一点都不偏僻,可以说是临舟非常市中心的地方了。如果跟本地的中年人聊起的话,可能他们当中有些还会记得,小时候三院周围,除了后面那条圆湾河以外,到处都是农田,偶尔还会传出三院又有病人跑出来踩了谁家新插好的秧这种新闻。
三院大门正对着春锦路。在很久以前,“送你去春锦路”,是一句骂人不带脏字的文明人的特殊用语。现在,大概只有真正的老临舟人才听得懂这句的半骂人半开玩笑的话了。
因为放眼望去,如今的春锦路,紧密围绕着三院的,是节次鳞比的甲级5A级反正就是顶贵的写字楼、国际大牌扎堆的百货、恨不得超五六七八星的酒店,甚至还有高档住宅小区。昔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精神病院,在经济大潮中变得一点都不需要再避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与疯子相邻而居,已经暗搓搓地成了一种对身份地位认可的荣誉。
整条春锦路,不分日夜地散发着美好的铜臭味。
时光飞逝,谁料到一座精神病院,也见证了临舟日新月异的城市发展速度。
全一峰盯着前面乱做一团的病人和医生还有护士,眼神不知又涣散到了哪里。他想,三院在精神病院圈子里,如果有这么个圈子的话,单从硬件上来说也算得上是圈内“豪门”了吧?门诊部加上住院部,还有各种特殊治疗的部门,整个医院占地,少说也有他那个“老破小”小区2.5倍甚至3倍大了吧?
住院部大楼外围绕着一圈又一圈的法国梧桐。七月下旬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厚实树叶,见缝插针地入侵到空调马力全开的楼内,在凉风嗖嗖的楼道里顽强地支起斑斑点点的热源。
他看着两个壮实的护工模样的人,好不容易把一名病人制服,刚要抬上病床,其中的一名护工又被高唱着国际歌的病人无意识地一胳膊抽倒在地;他看着一名护士刚熟练地把束缚带在一名病人的脚踝套上,正要去给旁边的同事帮忙,另一名病人跑过来更加熟练地帮病友把束缚带给脱了;他看着一名医生手法娴熟地抓起一名病人的手腕,一管安定针剂下去,病人空洞的眼神愈发迷茫,一边双手抓向天花板高呼“自由万岁”,一边身体缓缓倒向地面。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时间在鸡飞狗跳中总是过得特别快,一眨眼就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刚才拥挤的楼道重归静谧。累得够呛的赖琴终于脱身,转身看到走廊那头的两人竟然还在,有点吃惊。
全一峰这才像又还了魂,上前对赖琴直接问道:“你上一个师傅叫什么名字?”
赖琴稍稍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上一个师傅,他叫吕国栋。”
王富听了一愣,眼睛睁得老大。
因为,风水大师吕国栋,七年前自杀了。
第34章 似直若弯
哔——哔——哔——
这是方芳的脑内雷达发出的警报声。
老大全一峰就坐在她的对面,刑侦大队的大厅里,盯着圆湾三院樊医生的个人资料看了足足有二十分钟了。那材料还是她给整理的。老大那入定的模样,究竟是对着医生的生平,还是对着人家的俊脸在发呆啊?
大队第一美女绝不会承认,刚找到樊医生的照片时,那脸和身材,也让她那过剩的春心稍稍萌动了那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