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临舟市局 苏一恒 3268 字 2022-08-30

全一峰还没在季廉这里听到过狠话,竟觉得十分新鲜,正想再逗他一下,就听季廉又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教师队伍是有严格纪律的,师生之间乱搞男女关系,后果挺严重。”

“这样啊——我们警察队伍也是有严格纪律的,不过嘛,”全一峰一边拉长了调子说着,一边把视线转回路的前方,“幸亏没有不准内部搞对象的规定。”

街道两旁繁茂的枝叶间隙撒下街灯明明灭灭的光芒,酒吧的低矮栅栏内一排铁莲蓬在喷着薄薄的水雾。

季廉低头数着地面路砖上的光斑,每数一下都伴随着自己砰砰的心跳,绯红的耳垂在昏黄的灯光中不甚明显,但他知道脸颊传来的燥热肯定不是因为这盛夏的热浪。

全一峰很奇怪自己刚才明明没有喝酒,此刻却仿若微醺,侧过脸看着季廉,差点脱口而出:“啊,今天的月色真美。”

但这雾霾中灰蒙蒙的天,哪来的什么月色。他眼睛里的,只是跟前人看哪哪顺眼的轮廓罢了。

第32章 遗书

昨晚刑侦大队的众人都不敢放开了喝,主要还是因为知道今天一睁开眼,就有一大堆疑团正在等待着他们。

张悠悠小区监控里的那个酷似单柏魁的男人是谁?除了张悠悠以外,他还跟另外的十二名死者有关联吗?

大队里,星空图连环谋杀专案组兵分两路,一拨人继续深挖张悠悠这条线,另一拨人则开始对其余的死者做背景调查。

对于室女座星系,人们通常都可以看到这么一句描述:室女座在夜空中并不耀眼,好在有角宿一这颗亮星,才没有使这个黄道最大的星座太过于黯淡。

社交软件上的星座主持人、大学占星爱好者社团团长、塔罗牌小店店主、制作星座饰品的小网红……

所有的“自杀者”中,除了圈内赫赫有名的张老师,以及跟占星术没什么关系的风水大师以外,其余人的生平都貌似太平平无奇。难道这也是策划者的处心积虑吗?为了让被害人的群像跟室女座的亮度特征遥相对应?

这些档案资料里的数字,这些曾经活生生的人,他们默默无闻地活过,在生命的尽头,被戳上懦弱和逃兵的印章,默默无闻地死去。

方芳翻看着她和于建海搜集到的死者资料,被自己的想象力激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今天她跟于建海对倒数第二名自杀者的案件进行走访。这起“自杀”发生在三个月前,死者是一名大三的在校生,名叫何东篱,从生前的照片来看,是一个长着大眼睛塌鼻梁、整体上还是蛮好看的小姑娘。

“两位警官你们这次来调查,是不是东篱并不自杀的?”说话的是何东篱生前一个寝室的同学。她这个暑假恰好留在学校做行政方面的实习,被叫到了辅导员办公室。听了辅导员对面前两人的介绍后,她的问题问出口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的期待。

方芳捕捉到了这若隐若现的情绪,反问道:“事件的性质还不能确定,但是,这位同学,你觉得何东篱的自杀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眼前的女人不太像电视上严肃威武的警官,倒是有几分像邻居姐姐,女同学很自然地跟她聊了起来:“怎么说呢,东篱的事情,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怎么能接受。没错,她上个学期挂了一门国际贸易,对于从小学到大学都没有挂过科的人来说,可能确实有那么点打击。但是,那只是一个期中考试而已,我觉得她下半学期只要稍微减少一点课外的活动,对课业上点心,期末肯定还是可以顺利通过的。我知道有好些人背地里嘲笑她说她这样的优等生,从来没有经受过挫折,一门挂科就刺激到自杀什么的,也太不厚道了。她不可能那么脆弱啊。”

女同学说着说着,眼角泛起了泪光。方芳把纸巾递给她的动作十分轻柔,等她擦了擦眼泪,才又问道:“听说何东篱的出事地点是在对面的校区,而不是你们这一边?”

“是的。对面的校区虽然跟我们离得也不算远,就隔了一条马路,但那边基本上都是研究生的地方,我们本科生很少有课在那边上,宿舍也都在这边。我也没听说过东篱她们社团会到对面去搞活动,一般不都在一教二教租用教室嘛,要是大型一点的活动,都是去租多媒体活动中心的场地,就在我们宿舍区的边儿上。”

“当时你有跟老师或者她的父母提过你的想法吗?”

女同学听了方芳的问题,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无法自控,有点愤愤地说:“当时也没有人来问我的想法啊。”

又缓了一会儿,她才觉察到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警察姐姐,不好意思,我不是冲你来的。”

“没事儿没事儿,我理解的,你尽管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好。”

“嗯。不知道辅导员有没有跟你们说了,反正根据我自己知道的,当时是这样的:东篱出事那天,那边羽毛球馆的老师在她的书包里发现了遗书。她的父母非常疼爱她,一眼就认得出来遗书是东篱写的。所以他们看到遗书之后,就找学校领导讨说法去了。其实遗书里写了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但同学们中间传说是写了因为学业压力太大,才选择了自杀。”

跟女同学以及她的辅导员告别之后,方芳坐在车上,从资料袋子里翻出那份遗书的影印本。他们来之前已经将遗书和何东篱的课堂笔记本送到鉴证科做过笔迹鉴定,证实那确实是何东篱的亲笔信。上面的确有提到她因为“学业受阻,对自己的前途感到非常迷茫”。

看来正是因为这份遗书,才会使得对女儿的字迹非常熟悉的何东篱父母,反而对女儿的死因没有怀疑,因此也错过了尸检的机会。

方芳反复地读着这句“学业受阻,对自己的前途感到非常迷茫”,一种说不清楚的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老大全一峰那张对着屏幕生无可恋的脸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她想起来了,是张悠悠死前最后录的那条视频。当时全一峰因为嫌弃视频里过于做作的声情并茂,把研究视频的任务推给了她。

“指代不明。”方芳回忆着那时全一峰对张悠悠话语的评价,“对,就是这句。‘学业受阻’,说的是哪门子‘学业’?刚刚那位女同学一开口就具体说了是国际贸易给挂的科,她一当事人,为什么会说得这么含糊其辞?”

而与此同时,盯着张悠悠的监控视频正一帧一帧地研究的全一峰,则留意到了之前被他们忽视了的一些情况。

张悠悠和视频中的那个人,即使不是正处于热恋期,其关系也足够亲密。但他们的亲密动作非常隐秘,连裸露肌肤间的不经意触碰,都显得小心翼翼。之前大伙儿急于对视频中的男子做出辨认,可能会忽略掉一些细节,但当眼神原本就比普通人毒辣的全一峰,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看时,他们之间的那点小心思便立即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