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刚抬脚就被开门的人拦在门口,紧跟着胳膊又被蛮横地抬了起来。唐喆学一看条件反射地抬手要推人,却被林冬握拳制止的警示生生压住了动作。守门口那个黑铁塔一般的壮汉,把林冬从脖子摸到脚踝,确认他没随身携带武器和窃听器之类的玩意才把人放进屋内。唐喆学也一样的待遇,并且对方要求检查他拎着的行李包。
唐喆学向林冬递了个眼神,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拉开旅行包的拉锁,将里面一沓沓粉红色的现金展示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海蛇一看见钱,笑得另一边金牙也录了出来。他扔下扑克牌站起身,拎了拎快掉下去的裤腰,喷着烟朝他们走过来。
他抬胳膊搭到老B的肩膀上,话是对老B说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林冬帽檐下的那张俊脸,“呦,我怎么看这位……有点眼熟啊?”
“我是警察。”林冬话音未落,就见刚还在牌桌边不动声色观察他们的三个人哗啦啦站了起来,又见老B在旁边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随即补充道:“不过现在被通缉了,得尽快离开。”
“哦!我想起来了。”海蛇一拍巴掌,敛起刚刚瞬间锐利的眼神,换上副笑脸,“晚间新闻还见过张通缉令呢,诶不是我说啊,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言多必失,老B眼珠一转立马接下话:“不是大事儿能上通缉令么?蛇哥,你看,人我带来了,钱也准备好了,能不能上船给个痛快话。”
海蛇又朝唐喆学斜过眼,意有所指地问:“就他一个啊?”
老B说:“俩,这帅哥也走。”
海蛇微微眯起眼,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多年练就的直觉,让他对一脸正气的唐喆学未免产生了提防:“他也被通缉了?”
老B有点想擦汗:“他……他没有,他就是……那个……必须得跟着一起。”
“为什么啊?”海蛇一口烟喷向老B脸侧。
“哦,他——”老B汗珠子顺脸滚,心里直骂——尼玛这小子今儿吃错药啦?哪他妈那么多问题!
“我是他男朋友。”唐喆学毫不在意屋里这群大老爷们投向自己的诧异视线,一把揽住林冬的肩膀,给双拳紧握的人拉到身边,“他去哪,我去哪。”
气氛瞬间尴尬,海蛇盯着面前的俩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忽然爆笑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仿佛唐喆学的理由比相声还可乐。感觉到掌下按着的肌肉紧紧绷起,唐喆学微微收拢手指,安抚被笑声刺激得浑身僵硬的林冬。
“真够可以的嘿!诶你们说男的有他妈什么好搞的,哈哈哈哈哈哈——”海蛇笑得直拍大腿,忽然之间,他顿住声音,看向唐喆学的视线有如盯住猎物的毒蛇,金牙闪闪发亮——
“亲他,你亲他一口,我就信。”
“——”
林冬猝然抬头,身体往前一倾似是按捺不住要给海蛇一拳。但他的肩膀生生被唐喆学按住,紧跟着下颌上传来手指压迫的力道,脸被硬掰向一侧。棱角分明的俊朗容颜在瞳孔中不断放大,直到嘴唇上传来熟悉而坚定的触感,方才认命的闭起双眼。
笑声消失了,耳中灌满了海浪的哗哗声。林冬紧紧抱住唐喆学的背,刻意漠视周遭的一切。不是蜻蜓点水的敷衍亲一下,而是相爱之人浓烈热情的吻,呼吸交错间,吹在脸上的清冷的海风似乎也升了温。
“行了嘿!你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啃吧。”老B实在瞧不下去了,出声制止。不过话说回来,这俩人亲起来的画面还挺带劲,就是不能再看下去了——回家得好好亲亲老婆,洗眼睛。
海蛇是没亲眼见过俩男的抱一起啃,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半天才回过神。他又点上支烟,语气略显怪异地说:“那个……一个人三十万啊,先付一半,到地方补齐,钱要是不够,打工还债。”
哗——
成捆的百元大钞从旅行袋里倾倒在木质地板上,钞票落地,尘土飞扬,砸出噼啪一阵钱响。
“三十万,你点好。”
林冬说着,将弹到脚边的一沓钱踢回到钱堆里。
—
趁着夜色,海蛇派人用快艇将两人送上一艘停泊在外港的中型渔船。这种船长超四十米、满载排水量超五百吨的渔船可以进行远洋捕捞。现在远洋捕捞利润低风险大,有些船长选择铤而走险,跟蛇头合作,走私水货帮人偷渡。
在快艇上时,林冬旁敲侧击地问了下开船的人,探听自己的哥哥是否在这艘船上。然而对方还挺敬业,客户信息一概不透露,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上这艘船的都不是善茬,让他们别惹事,低调着点。不然等船开进了公海,真要是出了人命,那就是喂鲨鱼的结果。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林冬是警察,否则,他俩都得被扔进海里。
船长五十上下,不苟言笑,皮肤黝黑,眼角有两道海风雕刻出的深纹。林冬和唐喆学刚一上船,就被一人扔了一条防水雨裤。开快艇送他们上船的人说过,在船上不能吃白食,要帮忙干活。等到地方了,如果拿不出欠蛇头的钱,还得再给当地的老板打工还债。那就不是一个人十五万了,利滚利,大概要做三年左右的白工才能把钱还清。
林冬非常清楚,不能让船进公海,否则会给警方的追捕带来麻烦。可他现在没办法通知任何人,针对偷渡客,手机之类的电子设备严禁带上船。而且还没确定毒蜂是否就在这艘船上,不能轻举妄动。
早晨五点发船,船长安顿好他们就去睡觉了。底舱前半部是七个冷冻舱,装鱼用的。后部是船员的宿舍,包括厨房、储物间、轮机室等,共计两层十多个房间。唐喆学跟林冬被和另外两个船员安排在一间宿舍,屋里上下铺,跟卧铺车厢一样的结构。
林冬进屋就看到一个铺面上放着正在充电的手机,随即心里有了谱——联系外界看来不成问题了,问题在于,他的哥哥,张卓,或者说毒蜂,是否在船上。
与人打交道是唐喆学的长项,进屋他就掏烟分给屋里的船员。船员一看是1916,乐呵呵地接过。按规定船舱里禁烟,但没人守这规矩。船员对偷渡客见怪不怪,还语调古怪地嘲笑说,像他俩这样看着就是体面人的家伙,居然会沦落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