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检索数据库的空当,侯处长回头看了眼唐喆学,笑着问林冬:“终于肯收徒弟啦?”
“不算徒弟,他叫唐喆学,是东湖分局史队长派他过来段时间,帮我忙。”林冬替他们介绍,“小唐,这是侯处。”
唐喆学礼貌点头:“见过,之前专案组开会,听过侯处做报告。”
侯处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喆学,在他脸上依稀看到熟人的影子:“唐奎和你是……”
唐喆学接下话:“他是我爸。”
侯处面露赞赏,对林冬说:“林队,这孩子错不了,老子英雄儿好汉呐。老唐当年那可是出了名的能打能拼,好家伙,三十米高的烟囱说爬就爬,冲上去跟匪徒抢手雷,全省都找不出第二号这么猛的。”
——呦?我爸还干过这事?
从别人嘴里听说亲爹的光辉事迹,唐喆学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不过这种事儿他妈肯定不知道,要不得把他爸转着圈儿的抽出家门。
当警察的,在外面做别人的英雄,却总是忘记还有亲人盼着自己平安归来。
林冬点了下头说:“确实,老唐是我见过的最有胆识的人。他带我那会儿,有一次抓捕个毒贩,本来计划的是由特警在大厅实施抓捕,而老唐带着我在宾馆的房间里,押着俩引诱毒贩上勾的下家等待抓捕行动结束。结果没想到毒贩从停车场里一条未向警方通报的通道上来了,直奔我们所在的房间。他们有两个人,都带着枪,而我们俩那天只领了一把枪——”
唐喆学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起来了,见林冬卖关子,促声问:“然后呢?我爸干嘛了?”
林冬敬佩道:“他把枪给了我,让我躲在卫生间门口的位置掩护,然后自己去开门。门一开,他瞬间就把那个毒贩撂倒了,同时把另一个同伙手中的枪踢飞,身手相当敏捷。”
唐喆学笑着说:“是,我爸以前在体校练武术的,他跟我妈就是在学校里认识的。要说擒拿格斗方面,他是真不比警校里出来的差。”
“更胜一筹。”林冬诚意称赞。
这时技术员在旁边说:“林队,档案都调出来了,将近三百个人,还怎么缩小范围?”
林冬说:“交叉对比子女信息,有儿子的,且入狱时孩子在十四到十八岁之间。”
技术员敲了几下键盘,又说:“还有七十六个。”
“受害者是服刑人员丈夫的。”
“……还九个。”
“行,帮我把资料上传到悬案组公共文件夹里。”林冬说完冲侯处长颌首致谢,“麻烦你了,侯处。”
“客气了。”侯处长转头拍拍唐喆学的肩膀,“好好干,小伙子,跟着林队,那可是能学不少东西。”
唐喆学点头应是,心说我们家组长还真是个能人啊,谁都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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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技术部办公室出来,林冬没去等电梯而是走楼梯回地下二层。唐喆学跟他后面,边走边说:“组长,再给我讲讲我爸的事儿呗,他回家从不提单位的事,我妈也不问,说跟他喘不动那气。”
林冬实话实说:“我就跟了你爸半年,好多有关他的事我也是听说的……嗯,其实你可以去问史队长,他跟你爸时间久。”
“他才不说呢,怕我觉着头顶老子的光环,心会浮躁。”唐喆学哼了一声,“哎,我爸说过,以前干刑警啊那真叫干刑警,现在是技侦的天下,案子一出来,恨不能看个监控就能破案。”
林冬摇着头说:“一样的,就算技术再进步,不做案情分析和证人走访,光看监控哪能判定嫌疑人是谁?靠监控破案的大部分是盗窃案,人赃并获。可谋杀呢?强奸呢?伤人呢?还有贩毒……总归这些人犯事的时候,不会傻到都对着摄像头干活。再说我们处理的是悬案,当年要是像现在这样遍地摄像头,也不会难以侦破了。”
“所以我觉得悬案组真是来对了,虽然没多少技术支持,但是练脑子啊。”唐喆学听了老爹的事迹,脸上那是阳光灿烂,心情更是好到飞起,“组长,要不你就把我留下算了,回头我跟史队长说说,把我的工作关系和档案都转市局来。”
顿住步伐,林冬回头仰脸看着他说:“悬案组没编制,转不了档,小唐,在悬案组工作是你职业生涯中的一段经历,绝不该是终点。”
视线落到林冬额前的那绺白发上,唐喆学忽觉心里满不是滋味。林冬背负的东西远比他看到的、听到的更多,一队人全没了,就他一个还活着,要是没有复仇的信念撑在脊柱里,人怕是早就垮了。
昨儿夜里陪着林冬一起熬夜看卷宗时,他不时地听见对方低声叹息。那些叹息不是想不通问题的懊恼,而是一种习惯,就好像每呼吸一段时间,便要将胸腔中的浊气狠狠呼出。
没经历过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林冬的心情,至少目前还不行。他可以想办法给林冬分分心,林冬说不需要搭档,但没说不能做朋友。
想到这儿,唐喆学迈下两级台阶,站到林冬下面的那一级上,视线与对方齐平,眼中写满真诚:“组长,我保证踏踏实实跟着你学东西,你别赶我走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