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斗虫(19)
“最近我发现了更有趣的游戏。”
贺炀的话一遍遍在脑中回荡,周杉猛地一拍方向盘,映在后视镜中的面容格外扭曲阴鸷。
这些年来,他一直是离贺炀最近的人,贺炀那些毫无人性可言的爱好全都由他满足。湖影、盛芷,还有往前那些匍匐在阴沟里的人,哪一个不是被他物色来?
很难说他与贺炀谁更变-态,说不定是两个具有相同反社会人格的人互相影响,彼此成就。
可现在,他明显察觉到,贺炀正在疏远他。
为什么?
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吗?
湖影的事怪不到他头上来。他按照贺炀的喜好,成功套上了梁棹,只要再努一把力,将周平套进来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但贺炀竟然让他暂时按兵不动。
是谁在背后影响贺炀吗?
他已经不是贺炀最亲近的人了?
想到这一点,周杉眼中涌出了激烈的恨意。
从小,他就是个不被需要的人。
北方的小镇,一到冬天,日子就变得越发难熬。在他出生之前,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他是那个多余的人,父母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连户口都没给他上,更没想过好好养他。
家里最出色的是大哥,他那本名“周希”就是大哥给取的。
一度,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大哥。
可7岁那年,父亲为了大哥的学费、家里的生活费,将他卖给了一个腰大膀圆的女人贩子。
他再怎么哭,家里人都无动于衷,而他的大哥当时在学校,没有赶回来保护他。
他哭着离开那个清苦的小镇,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想,如果大哥在,一定会将他留下来。
女人贩子很快将他转手。他被卖到了南方的村庄里,日子比以前更加难熬。
村民们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经常打他,逼他干活。10岁,他从村子里跑了出来,在城市里和流浪汉抢食。
是贺炀救了他,将他带到贺家,给了他一个栖身之地,还帮他办了户口。
填写名字时,他本不愿意在姓氏栏里写上“周”,心底却存着一丝希望——万一大哥会找他呢?
他给自己取名为“周杉”,既不希望那些冷漠的家人找到他,又盼望他们有朝一日能找到自己。
矛盾得无以复加。
成年之后,他成了贺炀的鹰犬。
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哪怕贺炀让他去办的事,桩桩件件,都违背着法律与社会准则。
站在贺炀身边,他已经不是当年对命运逆来顺受的可怜虫。大哥不来找他,他便主动打探大哥的消息。
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哥居然和家人断绝了关系,成为冬邺市的一名特警。
他悄然回到家乡,从曾经的家人口中得知,大哥吸干了这个家庭的血,却不知感恩,远走高飞了事。
你们活该。
他心中如此想。
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种复仇般的快-感。
然而当快-感过去,他忽然意识到,他小时候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竟然妄想着,大哥会保护他、留下他。
大哥连父母都不管,又怎么会在意他这个多出来的弟弟?
他被女人贩子带走那天,大哥若是在场,恐怕一眼都不会多看他。
他的妄想是多么可笑?
回到冬邺市,他密切关注着周平——他的大哥,越是了解,恨意就越深。
这个特警深受爱戴,光彩夺目,可谁又知道,这个光彩夺目的特警是靠着卖掉弟弟换来的钱一步步向上攀爬?
现在成功了,就足以洗刷掉过去的龌龊吗?
明明是同一对爹妈所生,凭什么大哥就能活成这样?而他从7岁开始就颠沛流离?
他想要毁掉大哥。
他自己不行,但是贺炀可以。
他是贺炀最忠诚的走狗,贺炀什么都听他的。
或许是报应来了,周平在一次任务之后心理遭受重创,变成了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一个身负功勋,却再也爬不起来的警察,难道不是游戏的最佳人选吗?
不仅如此,还有刑侦局的梁棹。
在冬邺市警界,这两人怎么着也算有名气的人物了。他们的厮杀会是什么样子呢?
单是想一想,他就感到一阵战栗,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现在,贺炀却让他停下来,因为“发现了更有趣的游戏”。
不甘与嫉妒如野火一般在胸口灼烧,周杉眼中透出血丝,一轰油门,向山下开去。
他才是最了解贺炀的人,贺炀一定会喜欢警察的厮杀,有什么比将警察变为虫子更有趣的游戏呢?
他已经筹划到了这一步,又怎么能停下来?
迎城的阴雨终于停了,气温升高,可梁棹还是穿着那件半土不洋的皮衣。
“这就是你的老板需要我做的事?”梁棹睨着周杉,“想办法将周平从市局带出来,然后和他玩一场你死我活的对战游戏?”
周杉说:“赢家必然是你。周平虽然是特警,但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是你梁队的对手。”
梁棹笑了声,眯眼:“你们是想看警察虐-杀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