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架上立着几本书,还是他最开始拿回来的哲学书。骆合死后,他没有去过书房,没有必要。
魏子虚现在是看不下去书的,他内心浮躁,狭窄逼仄。可他往里面望去,却看见一望无际的深渊。他越是想要看穿,越是感到压抑。深渊之中,有无数庞大恐怖的东西也在凝望着魏子虚。
他不知道为什么骆合随时随地都能看下去,好像没有任何事能令他恐惧。
他走向书架,随手拿起一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他把书脊往手掌上一摊,书页在靠前的部分分开,他瞥了眼标题:“论市场之蝇”。
“逃入你的孤独中去,我看见你被毒蝇蜇伤;逃入你的孤独中去,逃入刺骨寒冷的劲风中去吧。”
魏子虚合上书,轻轻笑了。
连你都这么说。
在他身后的书桌,背对他坐着一个人。他穿着纯白衣袍,奋笔疾书。
尼采在死前十年疯了,再也没有写出过有价值的作品。他的妹妹给他穿上白衣,打扮成圣人的模样,供人瞻仰。但尼采已经精神错乱,只是被她摆布罢了。他是魏子虚见到的幻象里最无害的一个,只知道背对他写作。魏子虚至今不清楚他形成的原因是什么。
魏子虚走到他身后。
你为什么不转过头来看看我呢?魏子虚想,这实在没有道理。看见幻象是精神分裂的前兆,而那些幻觉大多是对病人的折磨,来源于他们恐惧或愧怍的感情。比如魏子虚,他见到的幻像是被他一手陷害的死者,并且在他内心某处,认为他们不应当那样惨死,只是这种软弱的想法,被理智打消,深深隐藏起来。
尼采不属于这一类,他甚至是魏子虚青睐的对象
那个劝说人们逃入孤独中去的哲学家,最后却被孤独打败。
魏子虚转过身,靠在书桌边缘。他其实很想与尼采面对面,看看那个自称太阳的引路者。
如果真的能到达他所说的纯粹的孤独,那时候,便也离疯狂不远了吧?
到了饭点,魏子虚准时出动,厨房门关着,他抬手去拧门把手。
手指握住黄铜把手,他又看见那两枚蓝莹莹的指甲。像大海一样的蔚蓝色,从根部逐渐变浅,仿佛逐渐靠近海平面。闪片被研磨得细碎,散散涂进甲油,是海面上摔碎了的阳光,起起伏伏,潋滟动荡。小指指甲只简单嵌进去暗纹,无名指指甲是重要战略目标,那上面有一只圆鼓鼓的鲸鱼正往海平面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