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投下,洒在站在茶几前的男人身上,投射出一片阴影,将她整个人罩住。
陆淮予敛下眸子,漆黑的瞳孔如墨,目光灼灼,盯着她看。
柔和的黄色光线勾勒出他的侧脸,黑发垂落至额前,好看的眉心微微蹙起,抿着唇,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声音低缓徐徐,控诉她在对他冷暴力。
“”
简卿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刚才确实是有些刻意想要避开他,但也不至于架到冷暴力那么高吧。
她仰着头,眨了眨懵懂天真的眸子,决定装傻充愣,“有吗?没有吧。”
“有。”陆淮予很笃定地说。
“你不肯我在厨房呆着。”
“找不到东西也不叫我。”
“我想帮你上药也不让。”
他慢条斯理地挨个举例,声音平缓,不疾不徐地在陈述事实。
语气里没有一点批评和埋怨的意味,好像只是在清楚地描述他观察的结果。
“”
简卿没想到他会那么清晰明了地直接表达出来,让她无从辩解,背后抵着沙发,像是一堵墙,无路回避。
陆淮予平时不是话多的人,一旦开了腔又是很懂得怎么非暴力沟通的人,不会在模糊的情绪里乱撞,遮遮掩掩。
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观察结果,并引导观察对象表达出自己的感受。
简卿从来不是一个爱表达的人,所有的感受和想法,都喜欢闷在自己心里。
此时却也不自觉被他牵着走,不得不去直面自己行为背后的原因。
她沉默良久,索性破罐子破摔,低下头,盯着碗里的饺子,缓缓地开口,“我是有点愧疚。”
“”
陆淮予静静凝视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半晌,才淡淡地问:“为什么愧疚?”
他的嗓音低低沉沉,宛如古井平静无澜。
好像不急着她回答,陆淮予重新在她旁边坐下,他手长脚长,坐在茶几和沙发之间,有些拘束。
只能一只腿弯起,另一只长腿向外伸直,姿势慵懒随意,即使席地而坐,举手投足也是处处优雅从容。
他继续剥着螃蟹,一点点,慢条斯理。
像教牙牙学语的孩子一样耐心,教她学会自己去揭开她感受的根源。
“”
简卿沉默了很久,大脑里的思绪是一团乱麻,陆淮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仿佛给她扯出了一个线头。
她拽着线头,一点点地理,原本模糊不清的原因,变得清晰。
“我觉得我妨碍到你和岑虞了。”她闷闷地说,有些不习惯直白地表达,话说出来有些烫嘴。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们一家三口,会其乐融融地坐在高级餐厅里吃饭,而不是被拆开。
结果谁知道是她想多了,害她白内疚这么久。
简卿省略了其中弯绕的想法,抬起头瞪他一眼,“我不想说了,你活该。”
她翘起受伤的手指头伸到他面前,“要不是你说要蒸螃蟹,我的手也不会被夹,我们扯平了。”
陆淮予视线落在她的食指上,白皙纤细,第一节骨节处缠着两圈创口贴。
小姑娘仿佛一只小河豚,气鼓鼓地朝他撒气,颇有气势。
偏偏声音软软糯糯的,嘴角还沾着吃饺子时留下油渍,一点凶不起来。
他的唇角轻轻勾起,“没有扯平。”
装着满满蟹黄蟹肉的白瓷碟推至简卿面前,像是赔罪,“都是我不对。”
简卿也不客气,舀了一大勺子蟹肉塞进嘴里,轻哼一声,“就是你不对。”
陆淮予剥了许久的蟹肉,被她三口两口吃了干净。
十二月阳澄湖的大闸蟹,果然又肥又美又鲜,不用沾一点料,就已经非常好吃。
简卿的味蕾获得了满足,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她意犹未尽地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蟹肉,似想起什么地问:“所以为什么眠眠会喊你爸爸?”
话一出口,简卿立刻意识到好像问多了,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连忙补充道:“不方便说可以当我没问。”
陆淮予收拾起桌上堆积如山的蟹壳,扫进垃圾桶,“眠眠小时候有唇腭裂,讲话口齿不清,发不出‘舅舅’的音,后来请了秦阿姨来家里帮忙照顾,秦阿姨倒是误会了,又教她喊爸爸。”
“加上岑虞工作的原因,也不方便和外人解释的太清楚,之后就纠正不回来了。”
简卿歪着脑袋听他说,点了点头,“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