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继妻,吴家也是点了头的,宣德郎是从六品不错,却是散官,只有职位没有实权的,无权自然无钱,这样出身的姑娘进了门,怎么也别想拿捏前头正室生的儿子,退一万步,只要吴老爷不倒,徐礼的婚事徐家便不能不通声气就这么定下。
只吴家想等徐礼出了孝再办亲事,可徐老太太哪里肯,儿子在她眼里房里人再多也是个鳏夫,哪有老子让儿子的道理,急等着徐三老爷出妻孝便把事情给办了。
吴家没得办法,总算定的人还可意,两边都退一步,亲事很快就成了,换帖采纳定礼,徐家原没想着叫徐小郎出门去,是他自个儿求了大伯,说身上有孝,拿上诗文得了山长首肯,才进得书院。
这回回去,拜见继母这一节却是避无可避了,他还穿着一身学院缁衣,束发整冠,里头徐三老爷跟继室张氏一道坐在堂前,徐礼进了门便下拜,嘴里称见过父亲母亲。
张氏只闻其人未见其人,晓得前头有个儿子在,也知道已经读书进了学,这场便要考秀才的,她在后院里头脚跟还未立稳,自然温柔和善,细声细语的请他起来:“在外头可吃了不少苦头罢,都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往后你高中了,给你娘讨个诰封来,她也安慰。”
这几句话不独徐小郎听着顺耳,徐三老爷也觉着这个妻子会说话,拈了胡子点点头:“你这文章作得如何了?”
接下来便是爷俩的事,张氏退出去,就持了继母的身份,往徐礼的屋子里分派活计,见他院里只有一个老仆四个小厮,连看门的也都是老婆子。
她为着避嫌一向不曾往这个继子院里头来,如今一见倒叹前头那个吴氏是个心思明白的,看看丈夫屋子里那个些,便不能叫儿子也耽误在美色上头。
把吴氏气死的樊娘到底没能进徐家门,不仅没能进门,连金陵城都不曾进得,她于徐三老爷也不是什么刚得的新鲜可意人儿,不叫纳进来,便又丢到脑后去,一门心思只宠爱从江州带回来的新妾赵仙仙。
张氏进了门头三日他还是在正院里头过的,等三日一过,便一头扎进了赵仙仙房中,前人栽树后人摘果,那个樊娘后头没了进项,只得重张艳帜,可她年岁老大,哪里还能得着青眼,身份掉到那三流中去。
两个女人正斗法,张氏还是胜了一成,赵仙仙是青楼出身,再捧上的天清倌人,那里头去走一遭在徐老太太的眼里也跟蝼蚁没有两样,进是进了门,可从来只当没有这个人,通房丫头还有二两月例银子,她连这二两的定例也没有,徐三老爷也不是个有定性的,等宠爱没了,还不如粗使丫头。
赵仙仙也同樊娘想的一样,想着怀上身子,不论生个哥儿还是姐儿,只要生养下来,她这姨娘的名份便坐定了。
徐礼院子里的下人俱是吴氏精心挑选的,张氏早早把正院过了一道手,要紧地方都换上了自己人,只徐礼这院子动不得,她见这老的老小的小,也不打算伸这手去,只吩咐两句照顾好少爷,又点了几道吃食,看见他院里就有小厨房,笑一笑带了丫头出去了。
徐礼在家气闷得很,面上端着恭敬跟徐三老爷论了会子诗文,拱了手道:“表哥升了旗总,如今在卫所当职,我想着得空去舅舅家拜会。”
徐三老爷摆摆手:“他一个武夫又甚个好说道的,也罢,总该拜会你舅舅。”说着甩甩手,到了点儿,他该到外头去会友了,心里还想着原樊娘说的对,住宅子里琴瑟琵琶不如外宅子里弹拨方便,他这里一有响动,徐老太太就要差人来了。
徐礼送了父亲出门,抬起脸来,眉间眼梢都是冷意,转身回去就听黎叔说了继母来瞧过了,他皱皱眉头,看看宅院:“此也非久居之地了。”
继母瞧着不过比他上一二岁,十七八的年纪,他的院子又在后头,尽早避开这些事要紧,也不拆包袱,带了小厮去了舅家。
吴少爷还没家来,吴夫人看见礼哥儿笑得合不拢嘴,见他身后跟的小厮还背了书筐,手上拎着包袱,把脸一沉:“怎的,那个张氏还敢拿矫?”
徐礼赶紧摇头:“那倒不曾,只外甥在那儿住得不惯,想在舅姆这叨忧两日。”吴氏听见他这样说脸上才松了,又笑起来:“你便是长住我这儿又怎的了,赶紧的,摆下香汤叫哥儿洗漱。”
柳氏又跟着下去安排饭食,吴夫人拉了徐礼把这路上的见闻都分说一回,听见路上那桩事跟着叹一回:“好好一个姑娘就叫坏了,作孽,这人还不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