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哥儿听了一路,眼睛都不眨:“弟弟!”
喜得王四郎摸了个金锭子出来给俊哥儿,丽娘一面笑一面把备好的八样礼盒交到丫头手上:“小孩儿嘴里一口气,这回定是个哥儿。”
有母亲姐姐陪伴,秀娘这才点了头,她心里还是有些慌,可王四郎的茶路刚打开,为着生孩子断一年,再续起来可就难了。
潘氏沈老爹两个自此便在王家长住,潘氏到秀娘面前东家长西家短的,嘴巴一刻都不得闲,秀娘的日子倒比过去过得快了,便是蓉姐儿也高兴,沈老爹来了,就有人带她出街去了。
她还每日里去李家上学,李家这个女私塾办的不比那官子女读的女学,只学着些规矩便罢了,不似那些个琴棋书画样样要精,只教她们辨个好坏,不叫人笑话村气便成。
一本女论语要学好几年,初时是会写会背,过得半年蓉姐儿全记在心里,单拎出一句便能承上接下了,曹先生再从头开始教,这回却是要在言语行动中带出来,不是光动嘴皮了事。
蓉姐儿一日比一日大,上半年还在乡下疯跑玩耍,下半年忽的开始抽条,小衣小裙俱都不能穿了,秀娘这才拘了她,不许她高声大气的说话,自家动不得针,让玉娘教她针线女红,还叫她学着平五的模样走动说话,也不许她再出门子,怕她把脚跑大了。
蓉姐儿这才尝到“语不掀唇,行不动裙”是个甚样滋味,家里的阿婆姨母都围了娘亲转,天天一张口便不离秀娘肚里的娃儿,只有沈老爹,十日里头肯带她出去一回。
秀娘正热得扇风,见女儿从外头回来,晓得爹又带她出去玩,把脸一板,蓉姐儿规规矩矩行了礼,正要偷溜回去,秀娘开口道:“给你做了新衣,怎的还穿着这件。”
大富之家的女娘哪里能够抛头露面,倒是贫家小户没这么些个计较,帮着亲爹爷爷打一角酒,往书肆勾栏门前略听一段书儿,只不跟人妖娇调调的失了规矩,也没人出来指谪。
蓉姐儿出门都要换了葛布衣裳,她不满十岁,梳了双丫头,褪去金银首饰只戴个绒花红绳,搀了沈老爹慢慢行去,一点也不惹人眼,这两个也不往银楼铺子上走,只在临河街巷,看看街市,吃吃点心。
秀娘不过性子燥了说上两句,到底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只不叫人知道,她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蓉姐儿知道秀娘这上头不紧着她,脸上笑嘻嘻的:“娘,弟弟踢人没?”
秀娘“哼”一声:“跟你说了甚,七八日才有一回,哪家的姐儿似你这样腿长!”说完看女儿脸上还笑团团的,一脸无赖相,她说的重话浑不放在心上,伸手点了她的额头:“一本女论语都好倒背了,还这么不长进。”
外头那些大家子里的姐儿,哪一个不是弓鞋小步,一步路走着还要摇三摇,还有那缠脚的,虽新皇三令五申的禁了,却还有地方长这个风气,越是南边越是讲究三寸金莲,步步生花,蓉姐儿这样已是大脚了。
秀娘才刚要起头教训女儿,潘氏赶紧出言回护:“出去走走瞧瞧也没甚不好,针线不是也学着,日日还写十张大字呢,依我说,哪家的姐儿都不如咱们妞妞。”
蓉姐儿微微红了脸,她一上七岁忽的就明白事体了,只是贪玩的性子十足像了王四郎,在家里闲不住,如今除了读书都已经跟在玉娘身边学着理家事了。
秀娘也不十分说她,看见女儿笑嘻嘻的凑过来摸她的肚皮,照着额头点一下:“白脚花狸猫,吃饱朝外跑,跟你爹一个德性,养不家了。”
蓉姐儿噘噘嘴儿:“我比爹爹养得家。”一句才说完,秀娘肚子里的娃儿一动,蓉姐儿瞪大眼睛,一下笑开了:“弟弟踢我了。”
秀娘也笑起来:“怕是吃饱睡醒了,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说着一只手抚上肚皮,蓉姐儿盯住大肚皮,抬脸问:“我在娘肚里,是不是也踢人?”
“你那时可乖,生下来倒顽皮了。”她这一句刚说完,蓉姐儿立时接过口去:“那弟弟在肚里顽皮,生下来就乖巧了。”
秀娘拿这个女儿全没办法,看看天色不早,点点女儿的鼻子:“赶紧的,学打算盘去。”这一个倒不是先生教的,而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读书倒是次要,不把着一本帐,往后又怎么当得了家。
五个女孩儿里头,单只有平五不学打算盘,何家姐妹跟悦姐儿都是早早就学了,那李夫人为着这个还背地里哧笑平五的娘:“还真当自己是官家小姐,如今且是商户,作诗写文的就能当得了家?不教女儿把着帐,嫁出去一辈子都要吃亏受气呢!”